王君夏

　　不知不觉，正月就过了。日光和暖地照，风儿似乎也不再钢硬，乡村便从浓浓的年味中清醒了过来。猫了一冬的庄户人就纷纷地理整农具，筹划耕种，因为二月二就要到了。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这时候，春天的脚步踏遍了山川河流，已经走到炕头窗下，田间地头。那些河里的冰儿，间或不再封冻。偶尔流水清亮，一尾两尾的鱼，也活泼泼地跳跃。那些略微有些老态的垂柳，也有了精神头儿，枝条儿已然泛着金色，仿佛从从容容淡扫了蛾眉。已不再是寒冷彻骨天气，白天也一日长似一日，不再那么早的黑。偶尔阴天，零星的飘几粒雨星，向阳的地方，地气就蒸起来，好好的墒情，却是快到了播种的时候了。闲散一冬的耕牛，膘肥体壮，浑身新褪复生了一层绒毛，油光光的亮，晕人的眼。在向阳的墙根儿的桩上拴了，勇猛孔武，仿佛枕戈待旦的将要参战的勇士。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在北方，大致上要过了二月二，下雨的时候才能电闪雷鸣。这本是自然规律，民间认为是“龙”的功劳，历代相传，也只好算作一笔糊涂账了。明朝《宛署杂记》曰：“乡民用灰自门外蜿蜒入宅厨，旋绕水缸，呼为‘引龙回’。”同时，二月二这天，还是民间的土地神节。据清人让廉《春明岁时琐记》载：“二日为土地真君生辰，城内外土地神庙，香火不绝，游人亦众。”头着二月二，有心眼儿的庄户媳妇，就三天两天不扒灰，一直攒到满了灶头。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用草木灰撒囤子，撒满了庭院还嫌不解气，就一直撒到了街上。稍微晚起来的人，常要看着别人家撒的大大的粮囤懊悔好大一会儿。

　　“二月二，炒豆子。三月三，耍猴子。”最让孩子们高兴的，是可以吃到爆豆儿。至于是不是真的驱邪不驱邪的，实在没大挂在心上。头着几天，就忙不迭地瞎殷勤。一溜小跑，蹿到河边沟沿儿，找黄黄的砂质土，细细地捏成粉末儿，日头底下晒得崩干，留着备用。婆娘们也早早泡洗了黄豆，早早地凉着。看着半干不湿，就认认真真下锅，听一阵子噼里啪啦。一不小心，孩子将手抓起几个，“嗷”地一声跑远，嘴里嘘啦着，两手捧捧着，不停地换。当娘的笑一笑，嘴里说，真是个馋虫！当然，二月二上不光吃炒豆。煮熟的地瓜擦成片儿晒干，下锅一炒，喷香甘甜，不吃还馋哩。一块白面兑了白糖，糅到火候，擀得薄薄，切成细细的三角楔子状，锅里一炒，嘎崩酥脆，引得神仙都要馋掉牙。

　　西间的炕头，早已垒成环状，一层细细的湿润的黄沙下面，一簇簇紫的绿的芽儿往上冒。男人心里就想，瞅个什么时候，去把地瓜垄打起来，这可是值钱的新品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