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涩的日子
郑建华
现在知道是叫“大黑澜,小黑澜”,小时候哪里知道这么文雅的名字?
不敢说熟悉门前这片海里的每一块礁石,每一道礁石石缝,每一面堤坝上攀岩的最佳路线,但是可以这样说,闭上眼睛,或是在黑灯瞎火的夜里,把我放到门前海里的任意的礁石上,我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准确地选择最近的途径摸索回家,哪怕是正在涨潮。
因为,在每一段礁石上都有我们自己知道的记号,例如一个什么形状的水湾,一道多么深的水沟。凭着这些记号,我们长大,我们成人。现在这些记号都在,可我只能在梦里和它们相会。奇怪的是,我那么容易地就在梦中见到它们。
那是一条亮亮堂堂的海岸线,整个早晨,整个白天它都在阳光下跳跃,它吸收了太多的阳光,以至于它的海面上常常泛着耀眼的金光,让你在刹那间会以为眼前是满海的金子?
海岸上那条蜿蜒的比现在还要窄很多的小路,从现在的25路栈桥车站一直通到那时的青岛东风糖果厂,那是我们每天跑步的地方。路的尽头是一座陈旧的房子,在房子的前面,有一个污水口,每天往海里排着各种颜色的污水。有一段时间,我们每天跑步前会打赌:猜猜今天的“屎汤子”是什么颜色?为此还争得脸红脖子粗。
到了上中学,我已是十二中校队的运动员了,蒋老师抓得很紧,每天上学前,放学后都在这里训练。天还没怎么亮就来了,先是压腿,脚支在堤坝的栏杆上,身子一起一伏地左右腿倒替着拼命压,说是要把膝盖股压平了才好。然后是踢腿,前踢,后踢,侧踢,忙忙捣捣的,像是和自己过不去。晨曦中一长排的半大孩子,认真而机械。
一会人来齐了,训练也就开始了。“变速跑,高抬腿跑,耐力跑”等等,名目不少。等到把一切科目做完,肚子早饿瘪了,急匆匆地跑回家,捞起什么吃什么。有些家远的,或是家境不宽余的,只好忍着饿到学校。实际上不等到放学后,下午3点多种就又开始训练了,通常还是在这里,还是老一套,一直训练到暮色降临。偶尔,会到退潮的海滩上练。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条海岸线成了我们的半个家。在不远处,那些天天纺绳不止的阿姨大婶们,一定会以为这帮孩子是不是犯了“魔怔”?整天整天地在这里跳呀蹿呀的,不知疲倦?我们不管那些,我们热情高涨,我们精力充沛,我们用四溢的过剩的不知深浅的懵懂来铺垫我们的生涩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