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子仍清晰地记得,当初肖依甩给臧毅的那记响亮的耳光———她看见臧毅在洗手间门口鬼鬼祟祟,时不时地伸进头来,打探里头的动静。起初,她以为他是盯梢自己来着,最起码也是一个淫贼,心
理变态的偷窥狂。    她和臧毅争执的过程中,肖依打马而来,不问青红皂白地扇了一记猛烈的耳光,将臧毅弄得眼花缭乱,不明所以。却原来,正是吃的那一记脆生生的耳光,将他俩焊在了一起。
   按着肖依的性格,她不是那种雷厉风行、一竿子插到底的主儿。就算因错而生了情愫,他俩迅速黏糊在了一起,但也不大可能进展到如此地步的。
   姜雪子犹记得初冬的那一夜,肖依请自己去火锅城里涮毛肚鳝鱼,她隔着包厢的落地玻璃,目睹了肖依与臧毅的亲昵举动。姜雪子原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有一搭没一搭的露水情缘,现在想来,自己却是大错特错了。像蒙在鼓里的人,地球人都知道了,自己却还装嫩傻笑,浑然不觉呐。
   但她仍肝疼似的说:“你了解他吗?你了解他的全部背景吗?做这样的傻事?”
   “怎么了?”
   “没什么!可我忍不住要对你讲明白,我不能不负这个责任,”姜雪子拽着肖依,寻了个相对安静的场所,“臧毅有一个哥哥,叫臧刚,是个杀人犯,持枪抢劫银行的凶手。正是我给他画的通缉令上的肖像,才迅速捕获了臧刚。臧刚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我当时就在现场哪。”
   “我早知道啦,臧毅早给我交代了。”肖依蛮不在乎地说。
   姜雪子一瞧她的大咧咧劲儿,恨不能也扇她一个耳光,将她扇醒过来。忽地她将胳膊搭在了肖依肩上:“你是我妹妹,虽说你哥肖铁那样了,我不能对你袖手不管不问。况且,这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绝不能掉以轻心的。相信我,我说的话,你哥的在天之灵也会点头同意的,我要为你负责。”
   “我就是冲这个来的!”“怎么?”
   肖依不再轻佻了,态度诚恳地说:“反正,你是我嫂子,我哥哥他自私地死掉了,这个世界就我俩相依为命了。你就是我的家长。我和臧毅要订婚了,我想,让你代表我这一方,和臧毅的父母亲见面,把日子定下来。”
   “我?”“你是我嫂子嘛!”
   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肖依就将一枚炸弹般的信息塞过来,让自己连个防备的机会也没有。但姜雪子横下了心,好歹,也要将利害关系讲明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一条不归路。姜雪子稳了稳情绪,挤出来一团和气,循循善诱地说:“肖依,听说过蛇鼠一窝吗?他哥臧刚,放着好端端的银行副行长的位子不做,为争一把手的位子,雇凶杀人,持枪抢劫了银行的营业所。执行死刑的那天,就是臧毅亲自去火葬场收的尸,我也在现场,我能感觉出他身上的不对劲来。”
   “你不能一概而论!他哥那样坏,可他是个男人,有骨头!”
   “他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再说,他真不是他哥那样的人……”肖依像背课文样,专拣一些动听的赞美词,堆砌在臧毅的身上。姜雪子听着她孩子气的话,脸都烧烫了起来。“嫂子,我也老大不小了。我哥死了,你也有一堆的麻烦事。我不想让你替我操心。我已经度过了前一段乱七八糟的日子,调整了过来,我想趁着他人还不错,嫁掉算了。我不想再玩了,特累!”
   “你有多老?大言不惭的!怎么能这样自轻自贱的,把自己打发掉呢?”
   肖依读出了姜雪子的违拗和反对,单刀直入地说:“说白了,是你不了解他,你也不知道他有多优秀。你嫌弃的是他有一个杀人犯的哥哥。你是个警察,怕给你丢人现眼,给你抹黑,对不对?”
   “是!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姜雪子倔强地道。
   “切!”肖依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袋子,凶巴巴地说,“别居高临下看人了。照你的逻辑,我哥贪了命案现场的一笔钱,自感对不住身上的老虎皮,把你和我都羞辱了一番,然后跳河自杀了。我们就该一辈子背着这个骂名吗?难道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做人,为他的愚蠢和自私付出代价吗?嫂子,你一直没走出我哥留下的阴影,就是你的这种心理在作祟。你把自己也圈进了这个混账逻辑里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指责你哥?”姜雪子惊得目瞪口呆。
   见肖依掉头就走的样子,姜雪子连忙扳住了她,血脉贲张地又追问了几句。
   肖依显然吃了一脸的灰,在姜雪子身上找不见温度和呼应,气急败坏了一般:“本来就是这么回事!简单得跟‘一’一样。不能因为你是肖铁的未婚妻,你就护短,你就袒护一个死掉的人。那样做,对你一个活着的人,究竟有什么好处?”(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