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于德国西部的一个小镇。当时去那个小镇留宿纯属导游的失误。但没想到这失误的一宿却给我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
我们是乘汽车去那个小镇的,车在山峦间绕来绕去绕了几个小时,司机迷了路,走错了道。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时刚好来到了这个小镇上,小镇上有家简易的旅馆,我们就住了下来。那一晚我们的情绪很坏,导游是位正在读大学的女学生,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一直向我们道歉,我们也不便说什么了。旅馆虽简易了些,但很干净,床铺也比较舒适,一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只听到满院子的鸟鸣,当时正时值深秋,秋天的鸟还应是满山放飞的时候,小镇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鸟呢?我好奇地穿衣下床,推门一看,啊,好漂亮的一个小镇。
小镇位于山脚下,北面的山头不算太高,满山的树,满山的绿,山头上飘浮着氤氲的雾霭。在半山腰里有一条瀑溪翻转而下,在林丛中时现时隐,猛丁地就来到了小镇的面前,小镇宽容地接纳了它,于是便在小镇的中间形成了一条落花流水的小河。小河在小镇里拐来扭去,一会儿湍急,一会儿平缓,河涧里参差生长着各种树木,有的老如古寺,有的少如处女,流过镇中的河道能保持得如此原始,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小镇的街道并不平直,是依地势而建成的,马路宽不过10米,其平整清洁程度使我想到了天主教堂的大厅。街道两旁全是些古色古香的小楼,小楼还保持着十八、十九世纪时的风貌,带木格的玻璃门窗,擦拭得像是没安装玻璃似的,外翘的窗台上摆满了盛开的鲜花,为沉稳的小镇添加了勃勃的生气。小镇上的人还保留着点壁炉的习惯,壁炉的烟囱全是用白铁皮包封的,白铁皮却像是刚装上去的,清洁如初,好似包裹的不是烟囱,而是一个大首饰匣。小镇上有几处饭馆,饭馆不大,里面的摆设装饰及用餐的标准绝不亚于五星级宾馆。街道还有几处露天的酒吧,是用鲜花与花阳伞巧妙地装饰起来的,德国人喜欢喝啤酒,在这样优雅的环境里饮啤酒,会醉吗?我信步走在街道上,随处可碰到晨练的人,他们友好礼貌地问我早晨好。在小镇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公园”,我想在这样一个山水小镇一体的地方,还用得着去刻意修建一个公园吗?当我走进去一看,这座绿树掩映的公园原来是座公墓,公墓排列的极整齐,这使我想到喜欢自由喜欢追求显示个性的西方人,怎么在死后却想到严格遵守纪律,排列得像方队一样齐整。其实西方人尤其是德国人,他们崇尚自由显示个性是以严守纪律为前提的,个性中显现着自尊,自尊中积淀着诚实,而诚实的理念使他们在潜意识里就想做好应该做的一切。怪不得德国的汽车等等产品质量都那么好。
公墓几乎可称为石雕纪念馆。各种各样的石材被能工巧匠刻成了各种形状的墓碑,几乎没有重样的,这又充分展示了西方人的个性,展示了西方人的艺术魅力。
在小镇的西头靠公路的地方是个广场。广场中间的绿茵地是个足球场,德国人喜欢足球,这里应该是小镇人经常踢球的地方。广场的东边停靠着长长的一溜房车,就是那种在上面可吃可住的房车,中国人称它们是可流动的家庭。使用这种房车的一般是退了休的老人,他们开着自己的房车满世界地跑,遇到个新鲜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上一段时间。再往上去,只见在一个高不过百米的小山包上有一座中世纪的古堡。这古堡的外形与我们在西方译制片里见到的差不多。古堡的三面都是绝壁悬崖,一条盘道斜斜地上去。古堡的大门即是个箭楼,近十米厚的石头墙中间是空的,可以藏兵。古堡厚重的大门是橡木做的,拳头大的门钉密密麻麻地布满整扇门,我使足了劲才刚刚能推动一点。进了大门豁然开朗,整个院子有十几亩地大,院子周围全是几米厚的石头垛墙。院子里的几座房子也全是石头建的,分主房和配房,主房是座三层楼,现在是一所小学。配房则有仓库、有马厩、有厨房、有佣人和家丁住的地方,在院子的一侧还有一个大酒窑,是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地下室里硕大的大橡木酒桶排成一溜,使人想到了中世纪的武士。西欧是个多战争的地方,这个小镇好似与世隔绝了一样,它的建筑、它的自然景观均未遭到过任何破坏。人们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他们友善地呵护着大自然,大自然也就毫不吝啬地馈赠给他们一个理想的生存环境。
太阳出来了,满山碧绿滴翠,微风里夹带着草木的芬芳。小镇在朝阳的映照下如水洗过般靓丽,所有通过小镇的车辆都悄无声息地穿行,带不起星点的粉尘。整座小镇的庭院都没有设任何的防护,你随时可以推开任何一扇门向户主问一声好,户主绝不会看到你是个陌生人而大惊小怪心存戒备。
直到我们离开也没弄清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处在什么方位。但是我想只要是美的东西,也未必都要去弄那么清楚,给美留点遗憾,也正是给自己留出了更多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