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航空难的看客没有正义

    作者：晓宇

    这是另一个故事。

    法航空客A330客机高空坠毁之后，英国人看到了希望，客机失踪后，英国乘客61岁工程师科克利的手机仍可拨通，他的妻子说：“我唯一希望是不断打他的电话都能响。如果电话能响，即表示电话不会在海底。这就是我的希望。”

    巴西人看到了悲伤，机上乘客中有一对去法国度蜜月的巴西新婚夫妇，失踪乘客人数最多的家庭也来自巴西，巴西人在为亲人悲伤。

    惟独一些国人看到了腐败，他们在问，失事的9名中国人中有6人系本溪钢铁集团的员工，他们是不是涉嫌公费出国旅游？

    人类的联想总是基于最本能的反应，本能是最基本的生存现实，我们就这样生活在怀疑之中，连悲伤也不能遏止。因为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悲剧都不那么像悲剧了。高空一恸，生灵飘散，大洋深处，搜寻空客A330比寻找泰坦尼克号还要艰难，天鹅绝唱，亡魂归于何处？空难，至痛也；质疑，痛上加痛。本钢宣传部副部长刘大宏称，期待失踪中有万幸，人同此心，善良的人未尝不是如此希望，但为什么我们总不惮于阴暗地表达自己？

    在网上诸多质疑幸灾乐祸的表达中，不乏“死得其所，死得其乐”的阿Q式围观。怀疑的土壤底层，必定是压抑，我们不否定，此种怀疑的围观，有着正义的倾向：自去年11月以来，多有官员“出国考察”的丑闻曝出，某网友曾在上海地铁二号线上拾到一个文件袋，内有旅行团的消费清单，江西新余“人力资源考察团”11人13天花费35万元，“温州培训团”23人21天花费65万元，还有一个“张家港8人贵宾团”，客人是“张家港市长夫人以及市政府领导夫人等”，8人共花费人民币23万余元。

    出国大多与公费有关，是不是旅游，实在是“汉语”得很，官方语言一般叫“考察”。上述“拾得”曝光后，温州有关部门曾振振有词地辩称：“考察赌城很合理”，温州市各级纪委曾在一个月内制止了不符合规定的党政机关外出考察组团99批，成为惟一“桃李不言”的正面回应。如此之多“考察”处理所留下的尾巴，助长了阴暗的冷笑，组团出国，不是旅游是什么？但是，即使没有值得信赖的解释，怀疑也不能成为事实本身。

    此种情绪的发酵，不恰当但又大小合适地应用到了法航空难6名本溪钢铁集团失踪员工的身上，大西洋的高空也对应着中国官员公费旅游的百慕大之地。幸灾乐祸就是一种看客正义的反映，腐败若不能期待制度查处，那大约只能期待报应不爽。

    如果法航空难后，人们只能幸灾乐祸地自以为发现腐败并偷笑几声，那是正义的怯懦，空难并不证明腐败；如果法航空难未发生，人们只能对官员公费旅游的腐败视而不见，那是正义的屈服，没有空难不等于没有腐败。不敢正面邪气，不敢正视软弱，只能幸灾乐祸地围观正义，是我们这个时代勇气与愤怒的失败。

    如果正义沦落到只能以悲观看待悲剧，只能以阴暗面对阴影，那么还有谁会为相识与不相识的人的平等与幸福去奋斗？拒绝对法航空难的看客正义，正义不是幸灾乐祸，正义不是怯懦，不是阴暗，不是旁观灾难，而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地参与。在向死难者致哀的同时，人们当然可以堂堂正正地向本溪钢铁集团质询——他们是不是公费出国旅游？本溪钢铁集团当然应当负责任地说明——难道还有比让死难者光明坦荡地安息更人道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