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外读史

    马斗全

    太行自古为战场，到处都有战死魂，而两千多年前的长平之战时坑降卒40余万，却为人类历史所罕见，那里至今仍有多处尸骨坑。

    以前除了熟知“纸上谈兵”的成语以及纸上谈兵的赵括外，自己从未研究过这场战争，当然也没有去细细 想过那位败军之将。这次置身长平古战场，实地了解那场战争，这才想到了因长平之战而被人讥笑至今的那位少年将军赵括。

    赵括当时所以率40多万大军抵御秦军，是赵国中了秦的反间计，按照敌方的意愿，罢了名将廉颇，而任用从未带兵打过仗的赵括。此非赵括主动请缨，更非赵括暗中买官，而是君王的旨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上峰命令。退一步讲，即使赵括请缨，作为一个青年人，大敌当前，血气方刚，欲为国抗敌，也无可非议。问题是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中央政府，实际上是赵王不该让毫无战争经验的赵括带兵打仗。

    据《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记载，赵王任赵括为将军，蔺相如便提出反对意见：“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知子莫若母，赵括的母亲更是坚决反对，对赵王说：“括不可使将”、“愿王勿遣”。而“吾已决矣”的赵王，还是坚持命赵括率兵迎敌。年轻无经验的赵括，中了秦国名将白起的计谋，绝了粮道。“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饿了40多天又失去主帅的赵军，投降而做了俘虏。中国历史上最惨烈的坑降卒40余万的事件发生了。

    对于此惨案，赵括战死，当然不会知道，而败仗的主要责任者赵王自是知道的。君王永远是对的，再大的祸事，也要推给别人。这位赵王能做到的，是没有杀掉赵括的母亲。若不是赵母事先对赵王说了“你一定要遣赵括率军、坏了事请不要怪罪于我”的话，赵王还要杀毫无责任的赵母。

    长平之战，给后世留下了“纸上谈兵”和“胶柱鼓瑟”的成语，都是讥笑赵括的。如今细想，赵括的死也甚令人同情，他毕竟是为国战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专制制度，不是因为赵王的专横独断和一意孤行，就不会有赵括的领兵打仗，当然也就不会有那场惨祸发生。兵败而被坑40余万人，罪魁祸首当然是那位赵孝成王，而却让赵括承担了责任，显然太不公平了。所以，我的《观长平古战场》诗为：“  万生灵一旦亡，惟留白骨在陂荒。将军战死名还臭，自是无人罪赵王。”

    令人更多感慨的是参观骷髅庙后。高平骷髅庙所祀之像为赵括夫妇，却是此前根本不曾想到的。看来当地百姓对历史有着比所谓史家们高明许多的见识，他们对被嘲笑了两千多年的赵括，一直心存尊敬与怀念。为国捐躯的赵括，虽为败军之将，却至今为人们所祀，也应无憾了。所以我的骷髅庙诗为：“书生奉诏抗贪侵，纸上谈兵说到今。比见骷髅庙中祀，却知故国悼仍深。”相信凡来这里游览的人，想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纸上谈兵，固然应受到批评，但纸上的历史不可尽信也是毫无疑问的。我们以前从书中所看到的长平之战，只是古来一些历史学家的看法。而当地老百姓的看法，历史学家是不会记载的。这次长平古战场之行，除旅游外，还能给人以出乎想象的历史感悟，却是来时所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