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窥清代科举

    叶兆言

    中国人说起科举，又爱又恨。爱之深，恨之极，过去的人有过切身体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世间至乐莫过于金榜题名，不像我们今天对它隔了好几层，说起来不关痛痒。

    根据孙中山先生的说法，当年世界列强的考试制度， 都是学的英国，而英国人的蓝本，却是中国的科举。不由地想到了众所乐道的足球，起源于英国，时至今日，已发展成一项世界性的体育运动，水平也随着全球化越来越高。可惜，中国的足球越玩越不像样。科举到清朝末年，也是越玩越糟糕，糟糕到了让人哭笑不得。过去我只知道“贿考”，知道科场作弊要杀头，读了《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及有关著作》，才知道还可以拿考生的姓氏来开彩票，也就是所谓“闱姓”赌博。具体玩法介绍起来复杂，反正与今天体育彩票的玩法仿佛，你投注买考生的姓，赵钱孙李，想买谁就买谁，买中了，便可以中大奖。据说这稀奇古怪的“闱姓”赌博，最初只是在广东的民间流行，玩玩就玩大了，越玩越热闹，到咸丰年间，广东巡抚郭嵩焘为了军需紧急，不得已而出下策，为了钱，饮鸩止渴也顾不上了，“初则令起罚缴款项，继则准其立案，招商承项”。

    广东人好赌，广西因为紧挨着，也跟着学。都会玩都敢玩，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收买考官，雇佣枪手，今日赌博公司玩的那一套，当时差不多都有。

    “闱姓”赌博在《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及有关著作》中，只占小小一个章节，窥一斑知全豹，由此可见这本书的有趣和好看。作者商衍鎏是大名鼎鼎的学者商承祚的父亲，是清朝最后一科的探花，比状元和榜眼逊色，毕竟也是绝唱。与商老先生同科的进士中，有大名鼎鼎的谭延闿，此人当时排名二甲三十五名进士，后来当过国民党的“政府”主席，以官品论，已属了不得。有沈钧儒，二甲七十五名进士，浙江秀水人，曾当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最高人民法院院长，人大副委员长。相比之下，排名状元的刘春霖和榜眼朱汝珍，反倒是没什么大出息。

    本书的要义，是对清代的科举做一番梳理，娓娓道来，言之有据。其中收罗的一些时文考卷，坐论天下，既庄重，又滑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洋洋洒洒30多万字，琳琅满目。由于作者的身份特殊，行文之中，不免有些依恋，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依恋，要比那些纯是批判的文字，更值得咀嚼。

    （《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及有关著作》商衍鎏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