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缭绕（八）

    连谏著

    织锦觉得快晕死了，对青菜水果以及各种日常用品的价格，柳如意从来都是了如指掌，甚至对附近几个菜市场的青菜差价也如数家珍，这让织锦又气又恨，这柳如意，如果把这份精明用对地方，那肯定是做什么成什么。

 & nbsp;  可惜，柳如意的精明从来用不对地方。

    即使织锦说她一万遍，她依旧改不掉往洗洁净里兑自来水的习惯。用柳如意的话说：日子是打算出来的。

    织锦当然明白，柳如意这样表现自己的勤俭精神，是另有目的的。柳如意知道织锦一个月的薪水比她一年的工资还高，也知道婆婆的退休工资很厚实，厚实到可以生活质量很好地养活她和兜兜，但是，她不能辞掉工作在家让婆婆养活，因为她太了解这家人，他们清高而骄傲，他们对弱者的同情不是毫无原则的，对那些下岗后宁肯在家吃低保也挑三捡四不肯去做事的人充满了唾弃式的鄙视。他们能容她离婚后依然住在这里已很宽容了，她当然不能明知人家讨厌什么自己偏要去做什么，虽然，兜兜人见人爱，虽然她是人见人爱的兜兜的妈妈，但，毕竟日子还长，做人的尺寸总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是。

    勤俭确实是她的生活习惯，但是，如果生活得足够从容，谁愿过得像穷鬼？柳如意当然也不愿意，她这样做，不过是适当地表演一下困难，这样一来，不仅让她在家里吃白食的行径看上去非常合理，而且，还能令婆婆与织锦生出无限的悲悯情怀，对她无限垂怜。这不，兜兜三岁多了，除了生他，她几乎都没机会向他表达母爱，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统统都是织锦和婆婆操办的，她要做的，就是及时地表达谢意，以及教兜兜要像爱妈妈一样去爱姑姑爱奶奶。

    织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天色渐渐变成了暗淡的红色。青岛的夏日傍晚，总是红彤彤的，整个天空像一片被灯光照射的橘皮。落霞优美，充满诗情画意，织锦的心有些微醉般的伤感，她想到了马小龙，分手一个多月了，马小龙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不想接，却狠不下心。其实，只要马小龙一求她，或许，她又会和他好了，哪怕知道结果只会是伤害，她依然会迎着伤害继续爱他。

    可是，打通电话的马小龙不说话，只有均匀的喘息在空气中穿梭，她便伤感地收了线。是她，用爱把马小龙宠坏了。

    走在香港路上的织锦，怅怅地仰望着夕照满天，找了一张休闲椅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想找个吃饭聊天的人。找了半天，又逐一地给她认为合适的人打了电话，可是，她被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昔日女友们都很忙，有忙着做母亲的，有忙着拯救爱情的，有去赴约会的，只有她，无耻地闲着无耻地孤单着。

    织锦郁郁地望着街上的车来人往，原来，过分的悠闲也是一种痛苦，看来只有到齐东路罗锦程的西餐厅混一个晚上了。

    罗锦程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分在市歌舞团，这些年歌舞团不甚景气，他自己开了一间叫老橡树的音乐西餐厅。餐厅地点选得僻静而幽雅，很快，这里成了本市文人雅士们的聚会场所。情侣不少，失恋的更多，而且大多是女的，都知道老橡树的老板又帅又有才情，她们总是把自己灌醉了，一边喝酒一边醉眼睥睨地喊：“老板老板，给我吹一曲《回家》……”

    织锦很难概括对老橡树的印象，暧昧、糜烂、放浪而温暖，爱情像杂草一样在这里萌生又落叶一样在这里归于沉寂，它就像爱情的生死场，生生死死往复不绝。

    一过街角，织锦便看到了老橡树亮在街角的灯，昏暗但倔强，像迷醉的眼。

    织锦推门进去，里面很静，罗锦程正在吹《回家》，他最喜欢的曲子，据说很多女子曾经因听了他吹的曲而萌生了和他成家的念头，但，除了金子，罗锦程不打算和任何人成家。

    金子却不想和他成家，她有自己的家，丈夫在澳大利亚，每年只回来一两次，她留在国内的惟一目的就是给十岁的儿子陪读，等他在完成中文的基础教育后，再出国。（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