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织锦傻了,她想过千万种场面,惟独没想到是这一种。织锦觉得自己就要炸掉了,她恨恨地看着冰冷结实的防盗门,又去按门铃。
门铃丁冬丁冬地响个不停,里面的人,泰然自若。织锦火了,踢了门几下,对门的邻居探出头来看了看,被人围观的感觉让织锦更加恼怒,胸口
像有团火在燃烧。 马小龙就是这时回来的。
他气喘吁吁地往楼上跑,见织锦站在门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庆幸回来得及时。
他拉起织锦往楼下走,织锦把他的手甩开了:“我要去你家。”
马小龙抹了一把汗,又看了看探着脑袋的邻居,低声说:“算了。”
织锦怔怔地瞪着他,眼泪慢慢地洇开:“不行,我必须去你家。”
马小龙拖长了嗓音叫她:“织锦……”
织锦知道这声叫里,有央求在里面。可是,她也央求他已经央求了9年了,有什么用?如果她和马小龙的妈妈是敌对状态,那么,裁判就是马小龙,这个口口声声爱她的马小龙竟然从来没让她赢过一次,她用笔直而坚硬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马小龙,这一次,不行,我必须去你家。”
马小龙又回头看了看邻居,织锦知道他很要面子,若不是因为他爱面子,他们之间的问题,怕也是早就解决了。
织锦扬着头,乜斜着探出脑袋的邻居:“我和马小龙谈了9年恋爱了,他妈妈不许他和我结婚,现在,你终于明白原因了吧,还看什么看?”
那邻居红着脸,缩进头去,关上了门。织锦抱着胳膊,看着马小龙:“我爸爸病危了。”
马小龙说我知道。
“我爸爸对我惟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履行他30年前的承诺,嫁给何春生。”
马小龙伸手来拉她的手,织锦一闪,躲过去了,依在楼梯后的墙上:“我爸爸一辈子没求过人,但是,今天,他求我了。”
马小龙不说话,他挥手去赶一只从他面前飞过的苍蝇。
织锦笑了一下:“我只想问一声,我们到底能不能结婚?”
马小龙看着她,斩钉截铁道:“能!”
“什么时候?”织锦用眼稍看他,嘴角也微微地歪了起来。
马小龙哑了,他干干地张着嘴巴,喃喃说:“织锦……”
织锦把头往旁边撇了一下:“等你妈死了我们再结婚?如果我活不过她呢?”
马小龙怔怔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再努力一下。”
“你都努力了9年了,你妈会自杀的!!!”织锦歪着头看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淌下来。
马小龙突然顿了一下脚:“织锦,你明知道我爱你,你让我怎么办?难道你让我去死?”
织锦冷冷地用眼梢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让你那个变态的妈妈去死!!”
说完,她就径直下楼去了,连头也不曾回,她的心,很冷,冷得像冰窖。她知道,她和马小龙之间,结束了,彻底地。
那句恶毒的话,她忍了多年,终于说了出来。
她走在街上,觉得心,突然地就空了,像山洞一样的空,还有阴冷的风,在忽忽地奔跑着。
织锦是走回医院的,她不是盼望马小龙会从后面追上来,只是想离人群远一点。
织锦以为自己会哭,却没有,她的心,出奇的安静,像一个放下了红尘往事的出家人,空得让人发慌,她不知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才能证明这不是个梦。
到底,马小龙没有来追,织锦知道以后也不会追来了,因为她让他看见了那些蓄积在内心深出,藏而不露的恶毒,对他母亲的。
织锦坐在病房外的花墙上,正打算打电话问罗锦程里面怎样了,就听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姑姑。
是柳如意。织锦飞快地往脸上堆出一点笑意,抱起兜兜来遮掩脸上残存的茫然。柳如意是个好奇琐碎又管不住嘴巴的女人,喜欢收集隐私再四处张扬以显示自己见多识广。
柳如意机警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进去?”
织锦笑了笑,说:“外面空气新鲜些。”柳如意是个让人别扭的女人,织锦一直不知该怎样称呼她,叫她小柳或是如意吧,显得有点不够尊重;叫她嫂子吧,她已经和罗锦程离婚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