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就这么一年年过去,织锦身边的同龄人,先是纷纷做了新娘后来又纷纷做了妈妈,只有寥寥那么几个孤单在青春路上,她渐渐已习惯不再问马小龙婚期,对于结婚与否,也不是很关心,觉得这样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规定女人的一生必须结婚?
写字楼里,大龄单身女子多
了去了,有的,不仅单身,连谈男朋友的意思都没有,人家一个人供房养车,日子照样很滋润,有马小龙爱着,被何春生惦记着的织锦就更不急了,全然皇帝的闺女不思嫁的姿态,只每每父亲旁敲侧击地说何春生如何如何时才恼意无限地和马小龙发火。 马小龙就无辜而无助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让我怎么办?”
织锦瞅着他,在心里怨毒地想:让她去死!也知这话恶毒,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忍住了不说,马小龙的母亲为抚养儿子受尽了苦,马小龙刚出生时,曾被姥姥偷偷抱出去送了人,马小龙母亲不见了儿子,疯了一样地到处找,几天几夜水米不进,姥姥于心不忍,只好把马小龙要了回来,然后,马小龙的母亲便带着马小龙离开了家,与娘家恩断义绝,独自抚养儿子成人。马小龙说,妈妈的心上早已伤痕累累,全是世俗的手指指指戳戳留在妈妈心上的伤口。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说她是冷漠的是乖戾的,可在他眼里,她却是最最优秀最最完美伟大的母亲。
织锦上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就开始给马小龙发短信: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我们9年的爱情长征将在今天看到结局。
知道马小龙一看短信就会毛了,肯定会打回电话搬出万千理由阻拦,织锦发完短信就把手机关掉了,倚在车座靠背上,看着两边的街道,走走停停地往后移。
马小龙家住在杭州路,这里属于四方区,五冬六夏的,街上总有些赋闲的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打够级,是青岛人自己发明的一种扑克牌玩法,六人一局,三人一组对决,大牌压小牌,谁先出光手里的牌谁是赢家。马小龙对这些玩牌的人深恶痛绝,觉得他们败坏了四方人的形象,他想搬离口碑不佳的四方,妈妈说习惯了四方,不肯搬。其实,她与四邻之间从不打交道,在马小龙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妈妈总是一言不发地牵着他的手,仰着沉静而骄傲的头,穿过了众人的目光。
杭州路年久失修,出租车抬头翘屁股地颠簸着,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骂骂咧咧,边骂还边回头看织锦,想从她这里讨点共鸣。织锦没心情和他讨论市政建设,她脸上满是悲壮,因为知道这一行除了彻底破碎不会再有其它,可是,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司机满脸的忧国忧民热望,在织锦这里讨了个不咸不淡的尴尬。他识趣地闭了嘴,问织锦在杭州路什么位置停,织锦说工人俱乐部旁边,司机的眼睛又亮了一下:“那里啊,我以前经常去跳舞。”
见织锦依然没搭他话的意思,他讪讪收了话头,把车子靠路边停了。织锦下了车,在街边站了一会,说真的,虽然来之前气势汹汹,真到了这里,她心里突然地发起了毛,先在路边小店里买瓶水,喝了几口,才拎着瓶子,埋头上楼。
她已经有几年没来这了,一进楼道,便觉得有莫名的压抑感一层一层地叠上心来。楼梯很干净,她走得很慢,她想,这个时候的马小龙应该正风风火火地往家赶,他在东部高科园上班,即便是打车,要赶回来也得四十分钟,前提还必须是不塞车。
织锦在门口站了一会,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抬手去按门铃,之后,脑袋就开始乱,她无法推断乖戾的马小龙母亲会做出什么举动。
她只是想,这一次,即使死也要死得气焰高涨,她已隐忍了9年,不想再忍了。
马小龙的母亲并没给她开门,她从猫眼里看见了满脸冰霜的织锦,冷冷地说:“马小龙不在家。”
织锦强忍怒气,努力用心平气和的声音说:“我不找马小龙,我要和你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说着,她把防盗门里的木门砰地合上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