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我想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千万不要在这几分钟丢面子,便放慢心跳的速度。烟头一点点地往她嘴边燃去,燃了半截,烟灰也没掉下来。是不是她难为情了?我叭地关掉电灯,卧室里只亮着她嘴边那颗烟头,越烧越红,越烧速度越快,等到烟头熄灭了,我也没听到她脱衣服的声音,倒是打火机又“乓嗒
乓嗒”地响了起来。难道她来例假了吗?我又帮她找了一个不上床的理由。 “知道这打火机多少钱吗?”漆黑的屋子里响起她的声音。
“恐怕得五十来块。”
“五十块?哼,再加二十倍差不多。”
“不可能吧?一只打火机竟然比我十个月的工资还高?”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这个手提包还两千块呢,托人从香港带过来的。”
“这么说你发大财啦?”
“谈不上发大财,但这两年生活的档次就像朱健华跳高,上去了再也下不来,所以,你就是把仓库分了一半给我,我也下不了决心……到现在我才明白,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钱,还得讲点水平质量。”
我打开灯,像看假钞一样看着她,一个千方百计骗我上床的人,一个口口声声要分到仓库才愿意离婚的人,怎么突然变高雅了,讲档次了?还没等我的脑子转过弯来,她已经点燃那张保证书,丢在地板上,火苗扑闪几下,保证书变成了一撮灰烬。
“分你的仓库,我的心没这么黑,只要给我十万块钱,你想什么时候离婚,我就跟你什么时候离,这样,谁也不欠谁的。”
没想到,她才要十万块钱,这算是便宜我了。但是,她为什么要等我不想离婚了才说?为什么等我脱光了衣服裤子才说?我马上从床上跳起来,把刚刚脱下的又穿上。我的裤子才穿到膝盖边,她就开门走了出去。我翻身躺下,压着那床大红的被子,久久地望着天花板,眼睛眨都不眨。半边仓库相当于一百万元,这么高的价钱都收不回她的心,难道我的档次就低到水平面了吗?低到负海拔了吗?假若当初我不横挑鼻梁竖挑眼,不计较她跟于百家偷情,不急着跟她闹离婚,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搂着她睡觉,让她怀上我的孩子,那今天她哪还有这么高的眼角。我不停地拍打床铺,兼拍自己的脸,后悔在她勾引的时候没下手,后悔把羞辱的机会亲手送给了她。跟她拉拉扯扯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只是她的一个证据,证明她脱离了低级趣味,不贪财不俗气,而我反落得一个“配不上”。这么把呆发到天亮,我竟然忘记了上班。中午,赵山河走进来摸摸我的脑门:“广贤,你要是想学你爸,就到张闹那里去学,我可侍候不了两个呆子。”我欠起身,坐得屁股都痛了,才慢腾腾地走出家门。
我赶到张闹的宿舍,她正在给自己做面模,整张脸都涂了一层白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摔到床上,撕她的衣服,脱她的裤子,准备过一次真正的夫妻生活。但是,她尖叫,踢我的腿,抓我的脸,咬我的手臂,向我吐口水。我忍受她的攻击,把她的裤子脱掉了,眼看就要过上夫妻生活了,忽然,她把舌头吐出来。你想想一张涂白的脸忽然吐出一根红舌头,那不像吊死鬼又像什么?吓得我打了一个寒颤。她趁机推开我,滚下床,抓起一把水果刀:“离我远点。”
“别人都可以跟你睡,我这个合法丈夫却没得睡一回,这太不公平了!”
“当初我让你睡,你要摆臭架子,现在轮到我摆架子了。”
“那我不亏死了?白白跟你结一场婚,还要倒贴十万块钱。”
“我要不烧掉那张保证书,你损失的何止是十万。”
“别说十万,就是十毛,我也不会给你。”
“只要你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不怕戴绿帽子,你就不给。其实,你给不给都不会耽误我跟别人来往。”
“当初小燕给我一个月的离婚时间,你为什么不同意离?你为什么要等到小燕跟了胡开会,等到她快生孩子了才同意离?你他妈的还讲不讲道理?”我抓起一张小凳,砸到梳妆台上,镜子哗地碎了。
“你那么舍不得小燕,从杯山出来的时候干吗不直接跟她结婚?”(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