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冀中平原就出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人民自卫军”。同杂色武装相比,他们的服装、装备都是正规军的那一套,同正规军相比,他们又有自己的独特标志:每人手臂上,戴着一个白底蓝边长方形的臂章,上印“人民自卫军”5个蓝字,最有特色的是中间有一颗红星。
东北军后来还是找到他们了,要他们去洛阳。他们推说沿途鬼子太多,无法去。1938年初,蒋介石下令,黄河以北的所有部队就地打游击,严禁过黄河。那么多溃兵渡过黄河,一来增加负担,二来扰乱军心,蒋介石也受不了。于是,东北军只好通过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下令,任命吕正操为第一战区游击第一支队司令。这样“吕正操司令员”这个称呼也就为官方认可了。吕正操从不使用国民党授予的这个“支队司令”的官衔,后来发现,这个官衔还有点用,可以镇一镇顽固派,同样,东北军要想把他拉回去,也就更不可能了。 吕正操部还有一个营在井陉看守53军的弹药库,一直没归队,所以独立时的吕正操部实际上只有两个营。
最初,人们对这支部队并不很重视。当他们只剩下6毛钱和一点粗粮而去向安国商会筹款筹粮时,商会只给了一点小米。吕正操说,我们有一些伤员,需要吃点细粮补充一下。商会会长竟冷言冷语地说:“你们是溃兵,给点小米吃就算不错了。”气得吕正操当场把这名会长拘捕,限3天交出3万元钱。会长只好照办。也是不打不相识,这位叫卜文朴的会长后来还跟着吕正操参加了抗日工作。
1937年10月底,吕正操率部来到高阳县城。出发前,本来已同这里的人谈好了的,没想到,当队伍来到城下时,这里却四门紧闭,机关枪高架,不许队伍进城。
这里的驻军司令叫尹松山,土匪出身,当过冀东伪军的中队长。“七七”事变后,声称“反正”,将队伍拉到高阳,实则是占山为王。所部约有200多人,武器齐全,还有12挺轻机枪。
由于尹松山也打着抗日的旗号,先一天也同意过吕正操部进城,吕仍希望和平进城。从下午一二点开始交涉,一直到晚上7点还在那里支支吾吾。眼看部队得在野外露宿,吕正操只好发出最后通牒:限9点钟以前打开城门,否则武力进城。
尹松山还真的不把这支人数比他多几倍,装备也比他好,还配有平射炮的军队放在眼里。
自“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军饱受全国人民指责,谈不上什么威信。尹松山敢于用200人抵抗两个营,敢于用机关枪打大炮,也不奇怪。
晚上9点,限期已到,城门没开。吕正操下令攻城。
“轰,轰”两声巨响,。两发平射炮炮弹炸开了城门。冲锋号一吹,部队冲了进去。
尹松山打着“反正”抗日的旗号招兵买马,他的用意是占山为王,待价而沽,但士兵们则大多是冲着抗日而来的,连当地的中共党员都参加了这支军队,有一人还当了连长。攻城战打响后,这个共产党员任连长的连一枪也没还,就放下了武器。其余士兵也很少抵抗。尹松山见势不妙,跑到教堂躲了起来。
吕正操部也有伤亡,其中还有一名改编后由排长升为营长的共产党员。
这时的吕正操部还真的有点问题,进城后发生了少数官兵抢劫商店的事件。这在过去是常见之事,但现在手臂上戴上了红星,那就不同。气得吕正操下令将其中的1名副连长和1名班长枪毙。当地群众一见这支部队来真的,就急忙为这两人求情。事后,吕正操一一赔偿被抢商店的损失,从而树立了声誉。
高阳是一个富县,这里的首富,布商杨木森还当过河北省商会会长、全国商会副会长。有了这个据点和初步树立起来的良好声誉,吕正操部开始兴旺起来。很快,部队发展成3个步兵团、1个特种兵团、1个特务营,共5000多人。周围的杂色武装还纷纷前来要求封给他们官号。吕正操这时对共产党纯洁队伍的要求还不太了解,抱着“不管是谁,只要抗日,我们都欢迎”的朴素想法,没加认真考察,也就封了一些“师长”、“团长”、“支队司令”,还按照八路军的做法,往这些部队派了政治部主任(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初期时没设政治委员,只设政治部主任)。这样,“吕正操司令员”的大名,就成了冀中平原一面鲜艳的抗日旗帜。
除部队外,吕正操又按八路军的样子搞群众运动,成立了农救会、妇救会、青救会、少先队等抗日团体,还成立了一支水平很不错的宣传队———火线剧社。这个宣传队集中了一批水平高,来自平津石保等城市的少男少女,演戏、教歌、办墙报,起了不少作用。吕正操在回忆录中说,保定附近有一个联庄,同我们对抗,一去就打,路也不让过,谈也不跟你谈。我们就把剧社派到它附近去演戏,联庄的人先是青年,悄悄地过来看戏。演了几场戏后,联庄的人都争取过来了,成立了一个大队。
吕正操脱离东北军后,到处派人找中共党组织,但只找到保定特委和一些县级组织,没找到上级组织,打开高阳后,吕正操名声大了起来,传到了聂荣臻耳中。聂就派曾在吕团做工作的中共党员孙志远去了解情况。途中,孙志远首先在山西碰到了吕正操的弟弟吕正哲。不久又遇到了吕正操派来找上级组织的安玉琳、张学轲。于是,孙志远返回聂处汇报情况,其余3人则骑着两辆自行车回高阳。
吕正操终于找到了上级组织。
这时的吕正操部是很复杂的。师长、团长中各种人物都有,有的还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有一个通信班,平均年龄高达62岁,排长班长中,更有不少流氓、地痞。
当然必须整训,首先整训主力部队,建立一支骨干队伍。
1937年12月中旬,吕正操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近2400人,开往晋察冀军区的根据地进行整训,因根据地在平汉路以西,就叫“路西整训”。余部则由1名红军团长出身并在当地进行活动的孟庆山以游击军司令的身份统率。
对中共来说,突然冒出一支这样大的队伍和一块这样大的根据地,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值得重视的问题,那就是在平原地区开辟工作的问题。
平原地区,交通方便,敌人开着摩托汽车,骑着高头大马,一下就从几百里外的地方跑来了。八路军的两条腿怎么跑过敌人的四条腿和车轮?所以,毛泽东和大多数领导开始都是把目光放在山区,提出了“山地游击战”和“依傍山地”等战略方针,在力量部署上也没安排八路军去平原。
现在一看,平原也有平原的好处。平原比山区富广得多,人口也多得多。吕正操一下就打开了局面,证明平原也是可以干的。因此,毛泽东得知冀中出了个吕正操后,很高兴,嘱咐聂荣臻要把工作做好。朱、彭等总部首长也很重视。在平原邻接处开辟根据地的聂荣臻更是顿觉眼前出现了一片新天地。他说:
“只要有了人民群众的支持,不论是山地,还是平原,我们都可以牢牢地站住脚。人民群众比山靠得住,广泛的群众基础比地形靠得住。就说大山吧,如果山上没有群众,山路又很窄,敌人把山路一堵,我们根本不能坚持,不用说别的,吃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难道吃石头吗……我们晋察冀这块根据地虽然发源于五台山,但我们不是有了五台山,才有了这块根据地,而是敌后的群众支持我们,拥护我们,才使我们能够得到这样大的发展。
“冀中这块抗日阵地,是我们党领导首创的平原根据地,意义非常深远。成功了,对于全国其他平原地区的抗战,将提供出借鉴的经验。”
除这种经验外,还有另一种经验也很重要,那就是如何在抗日战争条件下将旧军队改造成像八路军一样的经验。这种经验过去有,但那都是在有一支红军队伍为骨干的条件下进行的,而冀中地区则没有一支八路军主力部队做骨干。
所以,从毛泽东到聂荣臻,中共上层均对吕正操寄予了厚望。(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