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天气 青岛挂号 违章查询  青岛新闻网 > 新闻中心> 青青岛社区 > 正文

“圣女”贞德那双不可饶恕的长筒袜

来源: 作者: 2016-03-11 15:47:34 字号:A- A+

 

  经典形象:安格尔油画《圣女贞德》

  贞德被迫脱下绅士们才穿的长筒袜子,裹上一袭处女般纯洁的长袍。这是公元1431年3月21日,据说不仅国王和贵族,教士和士兵,男人和女人,甚至还有上帝和魔鬼,一并参与了对她的审判。品行端正且聪明灵光的主教们和这个来自偏远乡村、目不识丁的少女进行多日交锋,终于找到那征服她的罪证:一双不可饶恕的长筒袜子!她先是拒接脱下袜子,后来她发誓忏悔,却又穿上了这有罪的袜子。她的长筒袜用20种花色的绳子系着,而绅士们一般才用7种。

    “没有紧身的袜子,我时刻感到不安” 

  审判前一年的5月23日,高举上帝旗帜、攻无不克的少女在法国勃艮第被俘。大军在她的护送下退回城内,而她和后卫部队不幸成为勃艮第大公的彀中之物。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履险如夷。没有军队营救她,没人将她赎回。被她推上王座的法王查理七世缄默不言。她曾多次逃跑,有一次甚至从70英尺高的城楼跳下,但没有成功。

 

  为尽同盟义务,法国公爵把贞德卖给了她的敌人——英格兰,价格一万法郎。英格兰政府真是喜出望外。此时征服贞德,就是征服法兰西的决心。贞德,一个本该放羊的少女,却闯入他们的世界,捣乱了他们的秩序,那即将到来的胜利如今变得遥不可及,好在现在,她成了他们的阶下囚。她为什么那么神气十足地站在他们对面?简直比一个累世公卿都要目空一切。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

  当然她还是个身手矫健的骑手。她那修长而紧俏的长筒袜,比绅士们看起来更酷、更灵便,那小巧而坚硬的皮靴子在地上敲出令人折磨的脆响。多么怪异的装扮!但正是这装扮让她像男人一样驰骋疆场。但现在把她就地处死,只不过让法国多一个无足轻重的烈士!只有公开审判,才可以让敌人灰心。他们决定全权委托法国天主教会来完成这场旷世审判。

  首先剥夺她那长筒袜子,让她在狱中衣不蔽体。这是对教会负责,更是对上帝负责。要让将军贞德弄清楚一点,她只是少女贞德。也要让人们看到,她是多么渴望绅士们的怜惜和宽恕。英格兰最早把贞德囚禁在克罗特瓦堡,后来又带到第也卜,最后到鲁昂。几经辗转,历史一年之久。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人们只知道,敌人厌恶她的长筒袜子的时候,希望把她变回女人,囚禁她的时候,又把人当做男人,未按例把她关进修女们看守的女子监狱,而是把她和饿狼般的男性罪犯们关在一起。但后来的人们相信,贞德像捍卫法兰西一样捍卫了自己的贞洁。得亏她有一套比绅士们更加法度森严的长筒袜子。

  在狱中,贞德说,没有紧身的袜子,我时刻感到不安。后人追忆多年来无论军营还是狱中,贞德总是穿着一种灰色的束腰外衣,套在朱红布料做的、编织精细的长筒袜子上面。她绝不肯轻易脱下它,不管怎样威逼利诱。

  从1424年经历第一次神迹,她就只身一人为法兰西出生入死。她和国王、贵族们频频打交道,和士兵们朝夕相处。她讨厌主妇们那上紧下肥的裙子,既臃肿,又愚蠢。她喜欢男人们穿得这种顶端有扣眼的长筒袜,再多些花色,顶端更高些,系得更紧些,就好看、灵便,还安全了。

 

  然而长筒袜子是否真的能挡得住狱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公狼?事实上她的反抗只激起愤怒和进攻。监狱之外,宗教法庭的法官们日以继夜地钩沉索隐,旁征博引,他们要从一切伟大的典籍中找到不利于她的条文,从而在向世人证明,窃取上帝权柄的这个巾帼英雄,其实不过是一个污迹斑斑又胆大妄为的女人,不,女巫!

  所有人正直的人们都忙碌起来,他们要把这个来自乡下的女骗子揭穿。温彻斯特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答应出任主审官,北部博韦的主教皮埃尔·科雄认为自己有责任确保贞德遭受惩罚(他可能是真正审讯贞德并处死她的人),20或30名品行端良且富有经验的男子组成陪审团(他们的圣经研究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神职的公证人员也将列席法庭(他们只负责收集对贞德不利的证词),伟大的英格兰政府则负责这伟大的审判的一切花销。

  与魔鬼结交的佐证:她的长筒袜子 

 

  1431年2月21日,法国鲁昂城堡,被审判的少女贞德身穿中世纪紧致的绅士长筒袜站在审判官面前,美丽的秀发披散下来。她的容貌在历史学家那里模糊不清,但小说家萧伯纳觉得她嘴巴长得挺丰满,下颏也很漂亮,一副坚强斗士的样子。在后世油画家笔下,她身穿一双漂亮挺拔的长筒袜,优雅而高贵地立在法庭上。侧身、后倾,重心放在左腿上,脸向着红衣大主教,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们。

  主教和他的陪审团因这容貌和装扮而感到一种不能承受的厌恶。他们更渴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而不是这个性别模糊却勇敢英武的青年将军。审判中,村姑贞德出人意料地显示了她的口才和头脑。一如行军打仗,单刀直入,她说审判者是她的敌人,无权对她进行审判。她否认法庭的合法性。同时她提出,只对天主负责。

  起诉人于是给她设置了两难陷阱,“你是否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神的恩典?”他们这样问她。按照教条没有人可以肯定他已得到神的恩典。如果贞德承认,那她就是承认自己有罪;如果她不承认,那她就是亵渎神,她的旗帜、她的胜利,她的一切成了异端邪说。法官们开始窃喜。但贞德的聪明超乎他们的想象,“如果没有的话,希望天主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天主仍给予我。”她这样回答。

  截止3月3日,她的辩护有条不紊。她常常能准确地回忆前面的回答,显得滴水不漏。但审判她的程序却杂乱无章,审判者则是前茅后盾。到3月27日,教会法庭已罗列了多达70条的指控,并逐条向她宣读,要求她立即一一做答。他们希望这个未受过任何教育的姑娘当堂出丑。这些指控,有的铁证如山,无可反驳。比如,贝德福公爵宣称,法国国王的宝座应该属于他的侄儿——英格兰国王亨利六世,而贞德却换成了法兰西的查理。再比如,贞德是一个女人,却穿着男人的衣裳。

  按照《申命记》第22章第5节训令:“妇女不可穿戴男子所穿戴的;男子也不可穿妇女的衣服,因这行为是天主和你的神所憎恶的。”而此时,犯人贞德就穿着一条20种花色系着的长筒袜子。法官们激动地喊叫着:这就是她与魔鬼结交的佐证!

  此外,贞德是否还是处女以及她那些荒淫无状的道听途说也是审判的焦点,英国贝德福公爵的夫人安妮还特地在审判前检查了贞德的身体,结果发现贞德仍是处女之身。但才思敏捷的人们似乎不太相信,他们寻找着一切贞德不是处女的证据。

 

  就在审判进行到最胶着的时刻,一件令法官们感到苦尽甘来的事情发生了:贞德突然从鲁昂高塔上跳了下去。可惜,越狱未遂。但一条可以致命的指控已经成立:贞德企图自杀。按教义这意味着背叛上帝。没有什么比背叛上帝更不可饶恕。贞德最后承认,她听到圣灵禁止她的声音,可她没有遵从。

  审判结束了。但审判者们却感到一种失落:处死贞德竟是如此了然无趣,只有让她彻底放弃“异端”信仰才是圆满。他们最后给她总结了12条指控状,并且向她演示了可怕的火刑器具,威逼加利诱,假如她“改邪归正”,则可以改判终身监禁,否则,他们已准备好了柴火。但她说,“即使我自己被火烧着,我仍然不会说出违背我信念的话,直至我死去。”

  然而到了5月24日,在圣· 沃思教堂真正宣判的时候,贞德动摇了。她显得疲惫而失望,仿佛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具皮囊。她发誓,弃绝自己的信仰。回到牢房,她任由他们剪去头发,脱掉长筒袜子,穿上女装。但这只是短暂的幻灭。很快,她就不能忍受一个任人摆布的自己。她再次换上她的长筒袜子。这是对之前法庭上的誓言的彻底背叛。

  1431年5月30日,贞德被押往鲁昂市场。面对敌人,她说出那就著名的誓言:为了法兰西,我视死如归!

    杀死贞德,但为她的袜子和发型辩护 

 

  多年以后,历史学家们说,这样的受难,耶稣之后只有贞德。

  她被高高地绑在火刑柱上,以免刽子手同情她而提前将她杀死。卫兵们在叠放一捆捆干净的火柴,鲁昂市以及各地的围观者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黑云压城,群情激奋。《耶稣传》的作者欧内斯特·勒南曾经描写耶稣在十字架上那最后的时刻,他喊着天父的名字的,质问父为何抛弃他。作者说耶稣可能有过短暂的困惑和后悔。而此刻,火刑柱上的贞德也可能感到一种同样的无助和困惑。

  她不断的祈祷着,手里握着一个小型十字架。她回顾短暂的一生,神无时不与她同在。十六岁见三位大天使,她接过神的使命,向沦陷的法兰西进发。在沃库勒尔,指挥官博垂科特嘲笑她,但神的帮助让她算无遗策。指挥官于是带着她穿越英军的封锁,抵达遥远的希农——王储查理的城堡。那时查理已绝望,他教人论证她的神迹和贞洁。之后,派给她一支临时组建的雇佣军。

 

  她手里举着沿途捐赠来的旗帜,剑和长矛,带着这支没有作战经验的军队迅速抵达了奥尔良。在没有确定粮食补给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奇迹般的击退了英军,解除了奥尔良之围。紧接着就是敌人堡垒一再沦陷,先是雅尔、卢瓦尔河畔默恩、博让西,然后是大逆转的帕提战役,法军反攻,接着她不流一滴血就降服了特鲁瓦,伟大而神圣的兰斯于是向她打开大门。

  当初她说要让查理在兰斯加冕,现在查理就在兰斯加冕。她说要粮食,一个叫查理的传道士在他宣扬世界末日之余,教导农民改种早熟的豆类作物,恰如其时的提供了收成。一批投靠英格兰的法国公爵倒向查理,只剩下巴黎也指日可待。显然,这荣耀要归于神。

  在审判席上,她说自己只强调旗帜,不看重剑。她反对一切常规的作战计划,蔑视一切谨慎的指挥作风。只要她高举旗帜,她的士兵就攻无不克。流矢贯穿了她的躯体,她拔掉断箭,继续战斗;石头击中她的头盔,她依然爬梯上城。只有上帝的使者才能如此履险如夷。但现在,人们把上帝的使者绑在高高的火刑柱上,头上戴着一顶“笨蛋高帽”,上面还贴着“异端”标签。人群呼喊着,烧死她!烧死这个女巫!

  或许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为什么天父要抛弃我。还有查理,还有她的军队,她的亲人们现在哪里?她看见正义和邪恶推搡在地上,天使和魔鬼盘旋在天空,她不得不问自己,如果她不是上帝派来的,那她是谁?

 

  当英格兰人还没有从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失败中回过神来,当法兰西即将失而复得,国王和贵族以及社会名流们都在讨论贞德在战场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当市民们则因她被绑在高高的火刑柱上而兴奋,或悲泣,火苗点燃,一阵短暂的哔哔啵啵之后,迅猛地向上窜出,一具落满尘埃的皮囊和那骄傲的骑手的长筒袜瞬间被烧成焦炭。

  据说为了确保女魔已死,英格兰大兵从一堆焦炭里拨出她的尸体,放火再烧一遍。但刽子手却惊恐万分,他们因亲身烧死一个圣女而请求天父的宽恕。她的尸体被投入莱茵河。

  贞德伏法,但她的传奇继续。五年后,一个自称贞德的少女冒了出来。贞德的哥哥直到这时才现身说法,指认这个活的贞德才是真的。一些附近的城堡开始欢迎这个贞德,一个叫罗伯特的领主还和她结婚了。可是贞德的母亲也走上台前,于1456年为死了的那个贞德鸣冤。

  教皇卡利克斯特三世授权重新审判,据说遍及欧洲的神职人员参与了二次审判,为贞德的袜子和发型辩护,他们最后还她以清白。教会下令删除假贞德的一切资料。假的消失了,但真贞德的审判一直停不下来。她进入历史,被历史审判。

   历史审判以及没有袜子的后果 

  历史学家说,贞德审判是中世纪以来地下力量与经院官方第一此强有力的对抗。就是法国作家安德烈·马尔罗所描绘的那样,“没有墓地和画像纪念你,但你知道英雄纪念碑在生者的心中。”以莎翁《亨利五世》为代表的舆论,很长一段时间内主导着贞德的历史审判:他们坚持认为贞德是一个荒淫、狠毒、狡猾,带有强大的破坏力的女巫或魔鬼。

 

  但奥尔良市民为贞德立像纪念,并把每年5月8日作为纪念日。到了18世纪,启蒙运动的大思想家伏尔泰为她正名,写下长诗《奥尔良少女》。不过汹涌澎湃的法国大革命爆发了,贞德重新成为国王的支持者、必须革命的旧势力。不久,盖世英雄拿破仑从广场上把人们推到的贞德雕像再次树起,并为之捐款。拿破仑借助贞德缓和了与教会的关系,并团结了庞大的帝国。

  文学家和艺术家那里,贞德的审判也不遗余力。为了表达作者推崇的那种的伟大的生命力,萧伯纳描绘贞德从不妥协,她当堂撕碎判决书,并在火刑柱上发出这样的怒吼:你们以为火比耗子躲在黑洞里的生活更让我害怕吗?”萧伯纳于是获得了诺贝尔奖。马克吐温则花了十多年时间写作贞德,他指出,我是为了爱,不是钱。

 

  不过在这幅《红衣主教审问贞德》的画作里,贞德身材变得瘦小,楚楚可怜,她穿着她一件她讨厌的黑裙子,卷缩在占画面绝对位置的红衣主教的脚下,半隐在黑暗中。鲜血般的红色与无底的黑暗形成惊人的对比。这真是一个充满意味的隐喻。更有意味是,在几乎所有关于贞德油画中,我们发现,她其实是个漂亮的惹人怜惜的姑娘。

  19世纪最伟大的浪漫主义史学家儒勒·米什莱是贞德最热情洋溢的支持者和强有力的审判者。他从她的人格中窥探民族和时代精神。儒勒·米什莱是第一个通过人性来研究历史的学者,他认为贞德启发他发现那些孤立的个体的历史构成人类集体记忆的精神之链这一真理。考古学者则从一个旧仓库里发现两次审判贞德的完整记录,包括115位目击者的证词。他们甚至还发现贞德曾努力学习写字,因为这些证词上有几个歪扭的贞德亲笔签名。

 

  据说没有任何中世纪的人物,无论男女,像贞德一般被广泛的研究。但没有人知道贞德是谁。她的一生像耶稣一样充满了谜。1920年,贞德封圣,获得了一个女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人间关于她的审判似乎要告一段落。但急于打败法西斯的强人丘吉尔后来居上,他武断地说,一千年来,没有人能和她相媲美。

  历史本身可能不太同意丘吉尔的说法。但似乎至今我们都没有对我们在性别等问题上的成见和偏见而感到足够地惊讶和反思。我们何以如此憎恨又热爱一个人?在利用历史人物为现实服务的事情上,我不仅光明而正义,是否虚伪和自私。假如贞德不是一名少女,而是一个男人或者其他的什么,她的故事会怎样?她还是否能被人如此广泛地引用、争论并神乎其神的传说?

  如果贞德那样的话,后果或许很严重。如果那样我们就不能追述贞德如何喜爱长筒袜子,以及她的袜子的顶端有多么高,有多少种花色的绳子紧紧系住;国王查理也就不必委托他的岳母去检查贞德是否处女来定夺要不要给她军队;审判者们也不必苦心孤诣、引经据典去论证她那有罪的袜子;当她发誓放弃信仰,不管后来她穿什么都不至于被绑上火刑柱;伸长脖子的看客们就失去一场观看胆大妄为的漂亮处女如何被烧成焦炭的集体意淫;莎士比亚也许不那么担惊受怕;萧伯纳或许没拿到诺贝尔奖;马克吐温可能失去了成长的故事;画家们则把焦点投在别的题材上;儒勒·米什莱的浪漫主义历史著作可能没那么热情洋溢;拿破仑和丘吉尔则需要别的象征来团结军队,等等。

  几乎罕有人去正视这样的问题:原来我们是如此渴望我们所禁忌的东西。渴望光明的人如此热爱黑暗,张扬正义的人如此喜爱邪恶,崇拜规则的人如此充满破坏的欲望,而那些破坏者却遭受着秩序的诱惑。没有人愿意与魔鬼交往,但人们是多么渴望看见有人与魔鬼交往。当然还有,男人们是如此喜爱女人,尽管他们如此厌恶女人。这恐怕是上帝没想到的。

 

  一部贞德走向圣坛的故事,就是一部人性自相矛盾的秘史。(郝帅斌)

我要爆料 免责声明 责任编辑:金赫
-

青岛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