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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回应“作品肤浅”:我做不到那么厚重

来源:北京青年报 2013-08-08 10:36:00字号:TT

摄影/记者 袁艺

  “今天,《小时代2》提档上映。郭敬明和他的这部电影必将再次成为大家口中的话题。本报记者带着众多的质疑坐到了郭敬明面前,听他的辩解和无奈。其实,很多人都难以面对如此犀利甚至无情的质疑,郭敬明却是淡然而从容。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在郭敬明自成一体的回答中,我们能不能将他看透?!”

  8月8日,《小时代2》提档上映。郭敬明希望成为这个夏天最大的赢家。他享受这种“成功”的感觉。“刚发出10秒钟,已经转了1000条了。”他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如同他的语速。记者采访时他正在发布这条微博——《小时代2》从8月9日提档到8月8日。无论周围同事怎样紧张,郭敬明始终一脸平静。出道十几年来,他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金刚之身”。

  从“抄袭”风波到电影《小时代》引发的有关“价值观”的巨大争议,郭敬明一路走来,一直饱受批评——有错不认、作品肤浅、炫富,这次又是拜金,宣扬物质主义。

  然而,来自“大人”的批评从未停止,却阻止不了无数青少年投入“小四”编织的虚构王国:他们从中感受到了青春的疼痛与孤独、友谊的美好以及梦想的追寻。

  有关《小时代》的讨论,无意间成了代际分野的检验标杆。“喜欢《小时代》的都是脑残”“不喜欢《小时代》,是因为你老了。”成为网络上最鲜明的情绪对立。郭敬明则说,“你可以不认同我,但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多青少年喜欢他的作品?为什么要高调炫富?他到底想要传递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而立之年的郭敬明自有说法。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太私人的我可以不回答。”他是一个辩论家,喜欢使用比喻、反问等各种句式,尽量保持情绪的克制。他对自己的想法非常自信,振振有词,这也许就是郭敬明在面对外界争议时强大小宇宙的核心依赖——一套“郭敬明式”的自圆其说的世界观:

  “你从电影里哪一点看出拜金了?我要表达的是她们的友谊。”

  “物质就在那里,你要我去告诉年轻人物质是不重要的吗?我做不到。这是没有说服力的。”

  “人当然有更多精神的追求,古往今来很多伟大的作家,有很多有力量的作品,但我不是他们,我可能就是想写一个消遣的东西,没想承载太多意义。”

  “你非要用艺术成就来衡量,得分肯定没那么高,但你也不能为此给它编很多莫须有的罪名,比如‘小三’论。”

  ……

  他毫不讳言自己想成为这个时代的“成功者”。他,成功了吗?

  面对争议

  我在冷静客观听取对我有帮助的意见

  北青:《小时代1》上映引起那么大的争议,你的心情如何?

  郭敬明:我是比较冷静客观地去听那些意见。说得有道理,可以帮助你成长,那些纯粹是攻击的,别太理就行。我已经出道很多年了,已经可以很冷静地去面对很多质疑的声音,因为你作为一个完全不懂电影的人,第一次当导演,肯定会经验不足,肯定会有很多遗憾,电影手法上比较稚嫩,别人给你提意见,很好,能帮助你成长。忠言逆耳嘛,选择对你有帮助的声音去听。

  北青:哪些意见你觉得是可以听的?哪些又是恶意的呢?

  郭敬明:有的人纯粹就因为是郭敬明拍的,所以觉得烂,或者不喜欢杨幂,就怎么样,他也不讲你到底哪一点不好,就是整天攻击你烂烂烂。有些是学术范围的探讨,比如说里面的电脑特技可以更好一点,叙事、结构上有什么问题,或者电影摄影手法上有什么问题,这都可以拿出来探讨的。

  宣扬拜金?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北青:你认为技术层面的一些建议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其实最大的质疑来自对电影价值观的批评,比如拜金主义、物质主义,这一点你承认吗?

  郭敬明:我觉得观众要自己去看,然后会有自己的判断,很多人还没看电影之前,就给了很多定义,扣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其实我电影里根本没有表现这些东西,只是说,你在记录当下的上海,记录上海当下飞速发展的经济,如果你拍的和几十年前一样,没有名牌,没有奢侈品,没有豪华的场景,别人也不会相信这是2013年的上海。既然它都客观存在了,而且电影既然都选择了拍当下,不去呈现这个时代背景也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里面每一个主人公,她们都是通过自己的奋斗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没有什么值得去批判的。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朴素愿望:好好工作,加薪升职,有好的薪水,买房、买车、买漂亮的裙子、买好看的高跟鞋。我不可能要求你不管拿多少工资都别花,因为有人比你过得更穷,你就不能过得更好,这不是一个道理。

  很多批评在于他们引申了很多,比如说漂亮的女孩子为了买名牌包,你就只能去做老男人的小三小四,但我的电影里没有一个女孩有这样的价值观、生活观,哪怕里面最有钱的富二代,她甚至比其他平凡的女孩更努力地修双学位,第二部里她的家庭突然被摧毁,爸爸去世,她也没有挥霍家产,反倒是站出来扛着整个企业。

  确实,电影里展现了很多优越的生活,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记录这样一帮人,比如你拍《了不起的盖茨比》或者《红磨坊》,它就是那么五光十色的生活,你的责任就是去呈现这个场景。你拍一群富人,结果穿得很穷酸,你的电影是没说服力的。

  如果说,这个电影的价值观非常邪恶,那值得批判,比如说我宣扬小三有理,官二代、富二代每天玩车、撞人逃逸什么的,但这些都没有。

  不良趣味?

  书店里都是鲁迅,你会觉得健康吗?!

  北青:影评人周黎明曾经对你的电影有这样的评价,“该片对物欲和美色的炫耀完全是恶趣味的,郭敬明对于富和美的观念,如同一个小时候挨过饿的人,长大后看到一桌子食品时垂涎欲滴,没有淡定或自发的快乐,只有病态的贪婪。”

  郭敬明:电影发展到今天,有不同的类型。就像我们的小说,有些小说很经典,比如《战争与和平》,古往今来很多有力量的东西,也有一些小说比如说金庸的武侠,一些侦探、恐怖故事,推理、科幻等各种各样的类型。我没有把自己定位为哪个类型,你可以说他是郭敬明这个类型,青春小说,都市小说。

  不是所有的小说都是一个目的和一个表达。所有人都是鲁迅,对,很高级,很有思想,很厉害,很有深度,但是书店里都是鲁迅,你会觉得健康吗?电影市场也一样,我们有一些很厉害的电影,很文艺很深刻,比如周黎明老师喜欢的那些电影。但是电影院全是这些电影,没有《变形金刚》,没有《暮光之城》,没有《小时代》,就正常吗?

  我觉得应该百花齐放,只是趣味不同。如果你认为那是低级趣味,你不看就行了嘛,就像有人喜欢吃臭豆腐,有人喜欢吃西餐牛排,你吃牛排就非要说吃臭豆腐低级?一个16岁小朋友喜欢的东西和一个60岁老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60岁的人对16岁的人说,你应该喜欢书法、水墨画、齐白石,但是小朋友们喜欢看漫画,你不能说他们就低级。

  作品肤浅?

  我做不到那么厚重,不是我不要去做!

  北青:去呈现一个时代的背景没什么问题,但很多人没看到的,是在这样一个消费时代里,应该如何去处置自己,你的态度是什么?

  郭敬明:我的态度就是你要去坚持自己。那些物质生活你很向往,这个没有问题,你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而且你不能走邪路。这就是我在倡导的东西,我总不能告诉大家物质不重要,你放弃物质吧,这个我做不到,我也没办法说服别人做到。就好像今天我告诉你把工资都捐出来,给希望工程,你自己过贫寒的日子,物质是不重要的,你追求物质就低级,你没办法说服别人来做这个事情。

  北青:王安忆此前也谈到《小时代》,她说过于物质化从来都是艺术的天敌。《红楼梦》你之前提到过,也极尽繁复地去描述了那个时代的物质生活,但曹雪芹的态度是批判性的。在西方的文艺作品中,资产阶级的物质化生活从来也是受到鄙夷的,现在却成了热情讴歌的对象。哪怕是一些好莱坞电影,比如《穿Prada的女魔头》,它也会去呈现名利场背后的丑恶,最终那个女孩还是选择了当记者。

  郭敬明:在我的电影里不是说完全没有反思。林萧,她最初进入那个公司,跨进时尚界,也被迫要穿高跟鞋,宫洺也对她不屑一顾,但是她一路解决了很多问题,不放弃,愿意坚持到最后一刻,连宫洺自己最后都送了她一双球鞋。他说:“我生命中有很多穿高跟鞋的女孩子,但穿球鞋的就只有你一个。你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品质,都是她们不具备的。”电影最后,南湘站上讲台说的那番话,每个女孩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消极在哪里?拜金在哪里?

  北青:很多文艺作品都写了人的成长和时代的关系。随便举一个例子,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感动了一代人?

  郭敬明:首先我不是路遥,没有想过做那样的人。你们也不要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我。我可能就是要做一个类型的作家,比如史蒂芬·金,就是写恐怖小说的,比如说琼瑶、古龙。你们非要一厢情愿地让我去实现那些要求,所以我一定会被批判。你们怎么没拿这些要求去要求其他类型作家?

  《小时代》就是一个简单的青春片、商业片,时尚片,小说也是这样,它可能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我没有想过要承载那么重的东西。我的生长年代和莫言、王朔他们很不一样,他们经历过很动荡的年代,他们的心理厚度和深度一定比我扎实,他们了解的人性,哪怕同一个时代,他们的岁月也比我大,积累和厚度一定比我重。我在目前的阶段,做不到那么厚重,做不到!不是我不要去做!我也可以去写,写出来一定也被你们笑,我也愿意去试探、往前走、学习,不是我去排斥,我愿意一步步去做得更好,但是我也希望大家给我时间。大家用一种太过天才的要求要求我,30岁了,人家国外谁谁30岁已经写出什么了,我也想那么厉害,但是我做不到。

  “炫富”质疑

  因为我的身份和影响力,我确实不该这么去做

  北青:很多人不喜欢你,其实和你在网络上很多行为有关。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是“偶像”塑造的商业需要吗?

  郭敬明: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懂事,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买了条漂亮的裙子,拍了给周围朋友看。如果不是明星的话,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男孩买了个模型玩具或山地车特别炫,拍个照,其实就是普通人的心理。只能说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我是个公众人物,会有不好的影响。

  当然这件事情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因为我的身份和影响力,我确实不该这么去做,所以你看我这一两年的微博,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东西。我当时年少不成熟,大家的批判也有道理,所以我就会去改,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是本质上,我不是一个富二代、官二代,我自己辛苦挣的钱,我怎么花没有那么大的善恶之分,只是我的处理方式,我的名人身份和影响力,我不应该这么去做。我归根结底不认为,我收入很高,也不认为写书赚了很多钱都应该无偿地送给别人,而自己应该过得很贫穷。我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但是我也认同,不应该在微博上高调地炫出来。

  北青:你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讲到过因为没钱被人看不起的故事,所以你要疯狂地去挣钱,买各种奢侈品。乐嘉在采访完你后写过一篇文章,“我怀疑他有在学生时代饱尝被同学欺负过的经历,我更确信,他一路走来,被同行排挤、被朋友背叛……这些都让他变得越来越商业、越来越坚强和笃信唯有成功才可在乱世之中不被人欺负。”

  郭敬明:这个不太准。我其实还好,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习委员,很风云的人物,所以不会有所谓的欺负。同行排挤,多少会有吧,新锐作家进入的时候也是不被文坛认可的。一路走来,有很多前辈对我们很爱护,也有质疑和批判的。这些年轻人都会有,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我就是一种好胜心,倒不是因为什么受伤,报复什么的。

  北青:你所谓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郭敬明:按照你选择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同时你过得很快乐。不用管有多少钱,有人安居乐业,有房子很安定,也很快乐,也是一种成功。你喜欢云游四海,看更多的世界,那你去背负很多房贷,过得不开心,你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不要按别人的想法去生活,要自己去生活,你选了这个生活,你很高兴,很满足,那就是成功。

  北青:但很多人看到的是你追求财富的终极目的。

  郭敬明: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才看到了这一点。每一个人都从自己的认识去理解这个世界。

  北青:其实和很多成年人从你的小说中读出“物质”不同,更多的青少年其实读出了“悲伤”?

  郭敬明:我喜欢悲剧,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结构冲突比较多,一个东西特别漂亮,你把它打碎了,你会为它惋惜,我们为什么为悲剧而落泪,我们觉得太可惜了,那么美好的东西竟然消失了。

  文学野心?

  这谁都有,我不一定做得到,也没那么多时间

  北青:《小时代》还会拍第三部吗?

  郭敬明:第三部现在还没确定要拍。

  北青:韩寒曾经评价过《小时代》,他说应该改名叫《恒隆时代》吧?

  郭敬明:每个人都有自己评价的权利。

  北青:你不生气吗?

  郭敬明:没什么。那是他做人的方式,但我不爱去评价别人,第一,我不了解别人,没有资格去指点;第二,我本人的性格是,就算我不喜欢,我也不会去说,因为我觉得有人会喜欢。我不喜欢不代表我就是对的。

  北青: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刚才你提到莫言、余华,他们的书你都看吗?

  郭敬明:我正在看的一本书叫《羊毛记》,非常厉害的一个自出版的小说。莫言、余华他们的书我都看的。

  北青:余华刚刚出版的《第七天》,你觉得怎么样?

  郭敬明:我不评价人。

  北青: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郭敬明:很多很多。我当然有喜欢的作家和不喜欢的作家,但我不爱去表达,那只是你的个人审美。比如说莫言我很喜欢,莫言的作品非常好。他在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一次朋友聊天我就跟他讲,在我心中,中国活着的作家里最接近大师的就是莫言。

  北青:很多年轻人对那样的故事估计很难进入了?

  郭敬明:你要去看他的笔法、结构,那种文字天生的韵味和质感,别人是学不来的,很饱满,语言异化程度非常高,他有那种独特的东西。

  北青:你有这样的野心吗?你未来的写作方向是什么?

  郭敬明:当然谁都有,但是第一,我不一定做得到,第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我在写《爵迹》第二部,未来的写作方向顺其自然吧,也不一定下一部作品要多深刻,还是当下给我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就写什么。或许等我闲一点,年龄再大一点,人生阅历再饱满一点,也说不准的,万一我60岁写了个什么东西也说不定,只要我还在写,没有宣布封笔,未来什么可能性都有。

  北青:你心目中好的文学作品的标准是什么?

  郭敬明:能够打动人。

  北青: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郭敬明:那么多人看我的书,看我的电影哭,那么多人情绪激动,如果我真的什么也打动不了的话,十年还那么多人持续去买我的作品那是不可能的。

  北青:很多人对你的天生厌恶,还在于你似乎欠大家一个道歉?

  郭敬明:因为这个事情过去太久了,所以说也不想再谈,因为以前已经谈了好多了,但我觉得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说,不管别人相信你还是不相信你,我觉得我能做的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用一个很长的时间去证明我到底可不可以写,或者我有没有才华,还是说靠侥幸或者靠什么,这是我能做的,至于当年谁是谁非法律怎么判,那都过去了。当年我已经讲了很多,也表达很多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内心的一个看法,我也不愿意更多地去说服别人或者怎么样,我觉得用能力去证明,用时间去证明就可以了。(文/记者 罗皓菱 实习记者 林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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