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评：李宗盛的夜店情结

　　◎ 肖向东

　　很少有音乐人会像李宗盛这样偏爱“夜店”这一题材。1996年，在林忆莲的专辑《夜太黑》中，他写了同名主打歌；一过十五年，他依然想到要写这个题材：在为杨宗纬操刀制作的《原色》专辑里，他包办了《馋》的词曲。在关于夜店的歌曲中，似乎还没有能够超越这两首的。

　　《夜太黑》中弥漫的是一种“堕落的美”，“真爱的滋味”和“暖暖的安慰”已经遥不可及，真实的累、眼泪、憔悴、角落的伤悲都被一一掩饰，明天的后悔也先放下不管，一心要追求的就是这种短暂的堕落的美。关于这种心灰意冷的真相，李宗盛写了一句非常经典的歌词：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女人芳心要给谁，没所谓。这句歌词让人一下子想起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同是对男人善变的解读，两者都高度凝练，简洁而隽永，颇耐咀嚼。林忆莲的演唱和编曲相得益彰，营造出一种魅惑、颓废又略带挑逗的氛围，而这正是夜店的气息。

　　如果说《夜太黑》是从女性的角度来剖析女人夜店寻欢的心态，并宣泄了一种对男人的不满，那《馋》则仿佛一个见多识广的夜店老手，一一看穿了那些“跟夜色借胆”的人们的心事，冷眼旁观、调侃讽刺无所不用其极。这首歌貌似写夜店，实际上是都市生活的浮世绘。且看看这一幕众生相：“有人左顾右盼，有的矜持有的摆款，各有各的高低手段，各自打算”。而实际上，“每个眼神都在窥探，躁动不安”。“其实不饿，只是嘴馋”这八个字更是将夜店中较为普遍的心态唱了出来，而“这里规则简单，比动物园好玩”更是一种辛辣的讽刺了。值得一提的是，《馋》的爵士味十分浓郁，而最适合爵士表现的场所本就是这种烟雾缭绕的小酒馆，这也算是一种巧合。

　　夜店的本质和魅力都在于它的真假莫辨，你很难分清混迹其中的人们究竟表现得比平时更真实还是更虚伪，这一点就像梦境一样。李宗盛发现了这个秘密，他看出，夜店这个舞台上出现的种种复杂多变甚至夸张变形的表演，其背后隐藏了很多真实的心境和人性，而这种真实的心境和人性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贪欲，一种被夜色和酒精急剧发酵的对一时之快的贪欲。如果放到更广阔的世态人生的背景中来看，这又是浮躁、不满现状又无力改变的都市人的一种权宜之计。从《夜太黑》到《馋》，可以清晰看出李宗盛对夜店的认识在不断深化， 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对人生的认识在不断深化，而夜店给了他审视和反思人生的一个最好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