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阳光华龄:荒谬催泪大忽悠

讲座现场

    日前，青岛市老龄办公布数据，青岛市老年人口总数占全市户籍人口的比例已达到17.3%以上，预计到2015年，青岛市老年人比例将达到20% 左右 ，到2030年，将达到35% ，也就是说每三个青岛人里就会有一位60岁以上的老人。他们关注的问题我们有给予过关注吗？今年3·15来临之前，记者应聘进入一家老年健康咨询公司成为一名销售代表，希望借此深入了解如今被众多老年人追捧的“养生保健”问题。

    在进入这家公司工作的四天中，记者接触了近百位老人，也学会了不少业务员们忽悠老年人掏钱买保健品的技巧，布局虽然精巧，话术固然唬人，却不足以让人惊诧。相反，这些天来最让记者震撼的不是商家的精明，而是亲眼所见老年人难掩孤独的生活状态。没有了身份地位、经济条件的差别，这些老年人的想法都是让自己的生活热闹起来，虽然有人是真心热衷于养生保健，但对于多数老人而言，与其说他们是花钱买健康，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花钱买关怀。

    老人心暖 参会老人个个都像回到自己家

    3月13日下午，记者按照招聘广告上的地址在人民路235号周边寻觅十几分钟，才找到了隐秘在一家母婴用品超市二楼的“阳光华龄健康咨询公司”。公司没有门头，进到门里才看到走廊上挂着两块铜牌，分别标有“环球百岁养生工程青岛推广部”和“中国老年健康福利教育基地青岛工作站”。

    简单填写报名表后，记者见到了公司的负责人，员工们都称他为王总。王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他告诉记者公司在青岛已经经营了七八年的时间，算是在健康产业里比较资深的一家了。“中国现在已经逐渐进入老龄社会，而养生保健的消费主力向来是老年人，所以这个行业的未来必定大有可为。”王总告诉记者，公司主要是做会议营销，第二天公司刚好有会，记者可以先过来跟着看看，了解一下。

    第二天一早八点二十分，记者来到公司，早已经有披挂迎宾绶带的同事站在楼下，六七个业务员进进出出，引导着自己的老客户们进入楼上的会场。会议室很华丽，会场上播放着喜庆的音乐，讲台旁有盘龙柱的布景，讲台的布置就像一座缓缓开启的古典大红门，上方拉着一条横幅：“中国心脑血管病援助工程专家巡讲会”。

    “王阿姨，你可来啦！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叔叔，你今天气色可真好！小孙女儿去幼儿园了吗？”早上八点四十分左右，在会议室就坐的已经有十几位老人，每来一位老人都会有工作人员亲热地迎上去，并且准确叫出对方的姓名，登记、端茶倒水，然后嘘寒问暖几句，老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己找位子坐下。

    上午九点 ，会议正式开始，记者数了数，一共来了三十位老人。“去哪找来这么多老人啊？”记者悄悄问身边的同事。“这些都是咱们公司的老客户，有些是公司分给业务员的，也有自己打电话、发传单开发的，这些你不用着急，以后会有专门找人教你的。”同事告诉记者，公司每个月都会开三到四次养生讲座，确定时间以后业务员就可以提前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客户来参加。

    催泪宣传 地震时为取药连命都丢了

    3月14日当天开办的讲座是针对心脑血管疾病的，本场主推的保健品名为“安通胶囊”。会议开始后，主持人热场片刻，便带领老人们以“最热烈的掌声”迎出了当天的主讲——“来自北京的著名中医专家——安鸣教授”。安教授看起来六十多岁，面色红润，气质沉稳，讲座一开始，不少老人带上眼镜，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安教授传授的养生保健知识，每个人听得都十分专注。

    半小时后，安教授开始步入正题，开始讲解“安心通脑方”的传奇来历以及治疗功效。“这个产品原本来源于我们京城的四大名医之一，也是中国最后一代御医孔伯华，这是他晚年专门为中央首长开出的安心通脑的方子。”安教授还告诉老人们，之所以没有将这么好的方子制作成药品在医院和药店出售，是因为药品的审批过程和宣传要花费巨额的资金，如果一旦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市场上，价格一定是现在是数倍，而为了能让这么好的药方能够惠及更多普通老百姓，所以名医的后人才专门授权药厂让安通胶囊以保健品的形式出售。台下的老人听后频频点头，充满欣喜。在讲述完这种保健品的中医原理后，安教授走进会议室里的一间小房间，开始按照老人的报名顺序逐一为大家免费把脉诊病。

    而其中一则名为“逃离地震12秒”的短片，给记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片中以访谈的形式，讲述了一位四川绵阳的安通胶囊服用者安女士的故事。安女士在节目中声泪俱下的回忆当四川发生大地震时，丈夫为了转身取回治疗她心脑血管疾病的“良药”，不幸被砸死，而钢琴八级的女儿为了救出父亲，在废墟里徒手挖了三个多小时，导致两手血肉模糊……这个故事本身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地震发生时为什么会有摄像机刚好记录下安女士一家的不幸遭遇呢？甚至是地震发生前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也一一在屏幕上展现，而节目主持人却一直在强调这完全是安女士的亲身经历。

    安通胶囊的专场讲座共持续两天，专家讲相同的内容，业务员请来不同的老人听课，两天后专家就要飞去其他城市赶场。3月15日，是讲座的第二场，与第一场的内容相比，记者发现当天的讲座少了一个实验的过程。所谓的实验就是让老年人上台一起参与互动，用植物油比作积压在心脑血管中的“血油”，把油倒在老人手上，清水洗不掉，但把药粉撒在手上揉搓几下，油渍就可以很快洗干净。第一天，不少老人看了这个实验，都发出赞叹，成为了掏钱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今天怎么不做那个实验了？”记者好奇地询问业务员大姐。她趴在记者耳边小声说：“时间不够，昨天把脉的时间太长，很多老人都走了，今天我们调整了方案把这个实验取消了，而且本来这个效果也不太好。”“怎么不好？不是洗干净了吗？”记者问。“有客户回家试过了，手上有油抓把玉米面一撮也能洗掉，土也行！”

    营业额大

    除了没钱的基本都买货了

    上午十一点半，已经陆续有五六位老人从专家把脉的房间里走出来，让记者诧异的是几乎每个人都会提着一大袋保健品。据记者了解，每一盒安通胶囊的价格为498元 ，而通常一袋里面会有六盒，可以吃半年。“这些老人怎么这么有钱啊！为什么听听讲座就舍得花几千块钱来买保健品！”记者连忙咨询身边的同事，一位大姐笑着告诉记者：“你可别小看这些老人，他们可是个个有钱，别看他们在吃穿上不讲究，在身体上还是舍得花钱的！咱们这次请的这个专家在北京有‘三指定乾坤’的名号，老人们进去不用说话，专家一把脉就能说出你有什么病，老年人的身体自己知道，一听他说得都对，那专家说什么就买什么！”大姐回答。“可是他们随身都会带这么多现金吗？”记者问。“都是老客户，可以先提货，回头我们跟着去取钱就是了。”

    一些拎着药出来的老人都很认可安教授的医术：“这个专家真是有两下子！”随后，记者听到进诊室陪同把脉的同事说，有位老人因为专家看病看得准，非常激动，但因为钱少只买了三盒觉得不好意思，临走时还给安教授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讲座结束后，在总结会上记者了解到，当天来到会场的老年人有一半以上都购买了药品，用销售总监的话来说就是：“除了真没钱，和老伴不在身边做不了主的，其他人都提货了。”一位同事还告诉记者，像这样小型的会，开两天差不多会有十万块钱进账，而每年公司都会开几次二三百人的大会 ，租用外面的礼堂，一上午下来就会有三四十万元的营业额，而有大会的月份，不少业务员的收入都会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