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朝圣——记地质学专家张国伟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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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在茫茫雪域高原,有一座神奇的“圣山”。那里是“心灵的圣洁之地”。无数虔诚的信徒,不惜千里跋涉,一步一拜,艰难而执著地行进在通往“圣山”的道?上……“朝圣”成为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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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在绵延起伏的秦岭山脉,也有这样一位“朝圣者”。

    1999年,冬日的西安城寒气袭人,一派肃杀景象。而在西北大学校园内,却处处涌动着一股暖流。就在这一年的11月份,中国科学院新增院士名单公布:西北大学地质系张国伟教授成为西北地区惟一一位当选院士。西大人奔走相告,激情难抑。西北大学终于诞生了一位土生土长的自己的院士!

    对于张国伟的成功,北京大学有位副校长曾说过这样一段话:一名出身于地方高校的教授,通过几十年不懈的努力,带起了一个在全国享有声誉的学术梯队,取得了高水平的成果,他的成功,应使我们这些名牌高校的管理者深思。

    张国伟的成功之路,是用秦岭的石头一块一块铺出来的。

    揭开秦岭神秘面纱

    在我国大陆中部,绵延横亘着一道气势巍峨的山脉,这就是秦岭。亿万年前,这里曾是浩渺无际的海洋。在漫长的地质演化史中,秦岭形成了独特的地质构造。在世界上它也是最富个性特征的大陆山带之一。秦岭的地质构造在中国大陆壳构造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有科学家形容秦岭像一架天平,平衡着南北方陆地块的沉降。 壮丽的风景、丰富的资源和奇特的地质构造,为秦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充满诱惑的面纱。多少年来,一代代中国地质科学家薪火相传,为揭开这层面纱进行着艰辛而富有成果的探索。

    二十世纪末,秦岭脚下的西北大学地质系,一位执着的寻梦者走进了秦岭山脉,他将自己的全部青春和心血都溶入了这片壮丽神奇的山脉,在秦岭研究中建起了一座新的里程碑。他,就是张国伟。

    从1992年到1998年,张国伟和他领导的科研群体,优异地完成了由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的国家“八五”重大项目《秦岭造山岩石圈结构、演化及其成矿背景》研究课题,提出了关于秦岭造山带形成与演化系统新观点和新模型,建立了秦岭造山带“立交桥”式的构造体制。1999年,该课题研究成果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一等奖空缺)。

    以张国伟为代表的秦岭研究科学家队伍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对于中国地质科学追踪世界地学前沿、发展自己的大陆造山带地质理论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国内外专家普遍认为该成果及理论代表了中国造山带最高水平,也是世界新地学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该研究成果的取得,对国民经济可持续发展和西部大开发中开发矿产资源、保护生态环境、改善地理气候等都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在张国伟的面前,秦岭第一次揭开了它那神秘的面纱。

    一种信念激励他走向成功

    或许,年青时的张国伟根本没曾想到他日后会成为一名地质学家。

    中学时,他热衷于文学、艺术,崇拜浪漫诗人海涅、雪莱、拜伦,梦想成为列宾那样的画家。当时,在新华书店里工作的父亲为他读书提供了便利,他藉此条件系统地阅读了俄国与前苏联的文学作品,还有西方自文艺复兴以来的文学作品和哲学著作。后来张国伟这样说:“如果说我今天了取得了一些成绩的话,那与我早年广泛涉猎文学、史学、美术、哲学是分不开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是相辅相成的,只有将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有机融合,思考才会更周密、更全面、更深刻,研究才能登上一个新的高度。”

    1957年高考结束后,张国伟考上了西北大学地质系。

    从酷爱的文学艺术领域来到了陌生的地质学领域,或许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偶然。但是在科学研究中,任何一件成功的探索都绝非偶然,这必定是一种理想与信念的升华,一种志向与抱负的体现。大学期间,一件事和一个人对张国伟影响重大,使他最终确立了献身地质科学的信念。

    1958年,全国大炼钢铁,张国伟参加学校地质队,住在陕南岚皋县大道河边的一个小镇上,为国家找铁矿。农民从山上拉回一车车麻姑石投进小高炉,炼成的却是一堆堆乌青乌青的石头蛋子。有人问:这是不是铁?张国伟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他为自己虽然学地质却找不到好铁矿而感到惭愧。

    西北大学原副校长,著名地质学家张伯声是西大地质系师生的骄傲。50年代,张伯声为国家发现了河南平顶山的煤矿和巩县铝矿;60年代,他的“地质波浪镶嵌学说”为地质理论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是当时全国五大地质构造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1960年夏天,张伯声带着张国伟等几位学生考察秦岭冰川。一?上,张伯声结合自己的经历,绘声绘色地给学生们讲地质考察故事,讲中国和世界地质学发展历史。张伯声在艰苦环境中锲而不舍、为国家建设做贡献的精神坚定了张国伟献身地质科学的信念。

    1961年张国伟毕业留校,他给自己制定了横穿秦岭计划,为秦岭研究作基础准备。文革岁月,他悄悄地退出了那时代舞台,带着一批学生,默默地去野外开始了研究工作,曾先后6次横穿、多次纵横秦岭,跨越了陕、豫、甘、川4省,行程数千公里。

    此后20多年中,张国伟和他的科研队伍接过秦岭研究前辈的火把,专心致力于造山带和前寒武纪地质研究。夙兴以求、夜寐以思。一路汗水浇出硕果累累。

    1983年,当他在北京国际前寒武纪学术讨论会上提出登封杂岩为花岗??绿岩区、太华群为高级片麻岩区和二者结合成华北地块南部晚太古宙统一地块时,语惊四座。与会中外专家一致认为:这一研究成果,对大陆早期地壳组成与演化规律的研究具有重要理论意义。

    1988年,JGCP 244项国际学术讲座会在北京召开,张国伟提出秦岭是一个复合型大陆造山带,4个发展阶段以不同的构造体制演化,商丹断裂是华北、扬子板块俯冲、碰撞的主缝合带。这些系统的新见解引得40多位中外学者到秦岭考察。特别是他将地质、地球物理、地球化学等多学科结合起来进行构造地质研究方法受到了当时国际地科联构造委员会、法国著名地质学家克罗纳(Kroner.A)的高度评价。

    1992年至1997年,张国伟主持的<<秦岭造山带岩石圈结构、演化及成矿背景》重大项目经过五年时间的艰辛研究,终于取得了本文开头提及的优异成果。

    1998年,秦岭造山带项目正式结题。此时的张国伟已是双鬓斑白。是近十年的艰辛与劳累,是那种崇高的理想信念和对地质科学的挚爱,才支撑他最终走向了成功。

    追求真理,需要一股韧劲

    张国伟的身上有股韧性,主要体现在他能在多数人都不理解的情况下,毫不动摇地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他认为:科学研究是一项十分严谨的工作,如果发现错了,当然要改正,但是在没有证明我错了之前,我就要坚持我的观点。

    1975年,邓小平同志二次复出,混乱的国民经济开始恢复整顿,生产建设急需铁矿资源,中央委托中科院组织富铁矿调查会战,西北大学地质系是科研考察主力之一。张国伟时任西北大学科研考察队队长,带着学生在秦岭高山带披星戴月地工作。会战进行了三年多,获得的资料明确显示:华北南部、秦岭北缘地带不具备有大规模开采潜力的富铁矿。在一般人眼里,富铁矿会战是不获而终,用事实证明这里没有富铁矿就是完成了任务。但是,张国伟却以地质学家的眼光,看到了三年积累的丰富地质资料的理论意义。

    他想,基于前面的研究,如果能把秦岭的形成规律梳理出个头绪来,也是对国家和地质学的重大贡献。因而他大胆主张以嵩山、秦岭为研究基地,进行地质构造基础理论研究,最终从根本上说明秦岭造山带的形成与演化、及其没有富铁矿的原因。在当时,年仅36岁的他提出这种学术思想,很多人并不认同,而他最终以自己富有成果的探索研究证明了自己。

    80年代初,陕西省曾酝酿将西北大学地质系并入西安地质学院,以强强联合的优势促进西北地学科研的发展。但张国伟认为:简单合并不符合大学的发展方向,学科单一并不利于地质科学的研究。张国伟说:西北大学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地质系留在这里,与其他学科优势互补,发展才会有后劲。后来,有关方面的领导接受了这些意见。今天,西大地质系终于发展成为在国际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地质科研教学基地。

    1996年,西北大学进入“211工程”。张国伟积极建议学校重点投入,建立“大陆动力学重点实验室”。开始时,学校对此并未予以高度重视。有人认为学校资金紧张,这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有人认为地质系只要搞好野外考察就行了,建实验室是浪费。张国伟认为,21世纪的地质学在技术上的发展方向是高精尖,一个科研机构没有先进的技术设备作依托,就不可能跟踪世界尖端科技。他反复向学校领导阐述理由。最后,学校投入了1000多万元,张国伟也拿出自己的科研经费,迅速建起了“大陆动力学重点实验室”。后来教育部将其列为重点实验室。如今,这个实验室正为西北大学地质学专业及其相关专业提供着重要的技术保障。

    成就科学的起点是承受艰苦

    张国伟曾说:秦岭是我国的天然实验室和研究基地,我立志要把秦岭地质构造研究这块硬骨头给一点一点地啃下来。在几十年研究过程中,张国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

    野外考察,条件非常艰苦,没有充分的吃苦精神是绝对不行的。对张国伟而言,攀高山、钻深谷都是家常便饭。山里边,住处不好找,有时候,一座破庙,没门没窗,四边透风,他们一住就是一星期。70年代有一次张国伟带学生进山,住在老乡家,几天后他们带的干粮吃光了,恰逢老乡家也青黄不接。他们就跟着老乡天天吃四季豆充饥,清贫而又好心的老乡过意不去,便把未成熟的玉米捣成桨,煮成糊糊给师生们改善伙食。糊糊又酸又涩,可师生们还是把它当做难得的佳肴吃个精光。

    1995年,几个博士后跟着张国伟到八封庙金矿作课题,刚上山就遇到了一场大雪。几个年青人想:天气太冷,张老师肯定不会外出了,在家烤火算了。谁知一吃完早饭,张国伟就背上包招呼:“走,出去工作!”大家在雪地里跑了一天,又冷又饿,疲惫不堪。晚上回到工棚,几个年青人凑在火盆边打扑克,可张国伟却打开背包,拿出地质图,静静地在一边整理笔记。几个博士后说:“那个雪夜,我们明白了张老师是如何走向成功的。”

    长期野外奔波,险情如影随行。张国伟的脖子上留有一道疤痕,学生们都称那是张老师的“纪念勋章”。说起这枚“勋章”的来历,张国伟轻描淡写,听者却心惊不已。那是1981年,张国伟和几个学生乘吉普车出野外。途中,司机为了躲避一个从叉道上突然出现的老乡,车撞在了树上。张国伟坐在副驾驶座上,被一头撞出前挡风玻璃,一块玻璃渣卡在他脖子气管与食道之间,他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再晚点性命就难保了。

    受伤后的张国伟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为了能够继续工作,他每天坚持锻炼、恢复体能。从练坐、练站到练走,从每天走100步到200步、300步……经过这样持之以恒地锻炼,一年多以后,张国伟终于重返秦岭,如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四处考察,义无反顾。

    正是在这种敢于吃苦、执著忘我的精神的支配下,他才能几十年如一日,掌握了大量第一手地质构造科学资料,构建了事业成功的坚实基础。

    科学家 科学就是家

    莽莽秦岭,绵延数千里。但对张国伟而言,那巍峨群山仿佛就是自己的家,那里的一草一石,他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西北大学中文系有位研究生曾去听过张国伟一节课。这位研究生这样说:“尽管我不懂地质学的专业知识,但我能感觉到听张教授的课是一种享受。”的确,西北大学地质系的学生都爱听张国伟讲课。他信手拈来一块关于秦岭的岩石标本,就会讲出一套故事;在黑板上画出一幅秦岭草图,就能说出哪里有什么岩石、断层、构造,并列出一串串数据来,令学生们惊叹不已。

    采访中,西北大学科教部一位摄影师诉说起这样一件事:有一次,需要拍摄一个秦岭造山带项目汇报录像带。前期摄制组一直跟着张国伟,后来张国伟实在太忙去不了,便写了三张纸,让摄制组按上面写的地点和现象去拍。摄制组拿着三张纸,心里很是没底:秦岭这么大,沟谷这么多,三张纸就能解决问题?但后来的结果很是不可思议。摄制组按三张纸上写的标识,居然真的很轻松、很准确地就找到了拍摄点,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摄制组的人佩服地说:张教授简直把整个秦岭都装进了脑子里了!

    中国地质学的同行们送给张国伟一个“秦岭王”的称号。看来,这个称号对于张国伟,一点也不夸张。

    献身科学的人,会把自己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他们的生活简单而充实。1996年大年三十上午,《陕西日报》几位记者来到西大新村张国伟家中,想看一看教授家是怎样过年的。进门后,记者发现客厅里的饭单上摆着红烧丸子、油泼萝卜丝等几样简单的菜。记者问正在厨房里忙乎的张教授老伴,张教授平时帮不帮她做饭,张教授老伴笑着说:“他?只要能按时吃饭我就心满意足了。”说这话时,张国伟正在他的房间里聚精会神地描绘着一张“秦岭造山带大地构造图” ……

    的确,科学家,科学就是家!

    绵延秦岭,苍莽巍峨。峻石峭岩间孕育了无数神奇的传说和美丽的梦想。就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张国伟纵横驰骋,自由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从满头青丝到两鬓斑白,三十多年岁月中,他将自己的青春、智慧与热情都挥洒在了这片土地上。终于,在手攀脚蹬了一块块记录着亿万年岁月沧桑的岩石之后,他终于在群山之巅看到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圣山”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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